林舟踩着没膝的积雪往大队粮仓走时,棉鞋里已经灌满了雪。风像刀子似的刮过脸颊,他把军绿色棉袄的领子竖得更高,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前方——三十米外,那座土坯砌成的粮仓黑黢黢地蹲在雪地里,像头蛰伏的野兽。
“舟哥,真要进去?”陈铁牛的大嗓门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他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夜色里,“李书记今晚带着民兵巡逻,听说加了岗。”
林舟没回头,从怀里摸出个铁皮手电筒——这是他从戒指里拿的旧款,外壳磨得发亮,看着像用了十几年的老物件。“ flashlight”他按亮开关,一道昏黄的光柱刺破黑暗,扫过粮仓门口的积雪,“昨天清点库存,你没看见赵大爷偷偷抹眼泪?”
陈铁牛愣了愣。昨天下午全队在粮仓前核对过冬口粮,保管员赵大爷掀开最后一个麻袋时,脸都白了——原本该装满玉米的麻袋,底下垫了半尺厚的稻草。队里的存粮,比上报的数少了近三成。
“可……可那是大队的粮……”铁牛挠挠头,粗粝的手掌在棉袄上蹭了蹭,“咱偷……拿点出来,被抓住就是现行反革命。”
“不是偷。”林舟关掉手电,黑暗瞬间涌回来,裹着雪粒子打在两人脸上,“是借。”
他往旁边挪了两步,扒开半人高的柴草垛——这里藏着他前天挖的洞,刚好能容一人钻进粮仓底部的通风口。洞是用戒指里的折叠工兵铲挖的,边缘抹了冻泥,白天被雪一盖,根本看不出痕迹。
“赵大爷的孙子发着高烧,家里只剩红薯干了。”林舟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雪地里的什么,“还有西头的周秀莲,她娘咳嗽得直不起腰,前天去公社医院,医生说缺营养。”
铁牛没再说话。他知道林舟不是乱来的人。上个月队里派去修水库,自己脚被砸伤,是林舟偷偷塞给他半块压缩饼干,那东西填肚子顶用得很,当时他还纳闷这孤儿哪来的好东西。
“你在外面望风,听见动静就学猫头鹰叫。”林舟脱下棉袄,露出里面打补丁的单衣,往通风口钻时,他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意念一动,空间里的布袋已经备好,粗布面,看着跟队里装粮的袋子没两样。
粮仓里比外面暖和些,弥漫着玉米和潮湿的霉味。林舟借着从通风口透进来的微光,摸到靠墙的麻袋堆——他记得下午清点时,这几袋是满的。他没敢用手电,凭着记忆打开麻袋口,抓了把玉米搓了搓,颗粒饱满,没有霉味。
他从戒指里拿出个小簸箕,快速往布袋里装粮。手指触到冰凉的玉米,心里却烧得慌——上周开批斗会,李书记还在台上喊“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台下的人饿得直晃悠,没人敢说句实话。
“簌簌”的装粮声在寂静的粮仓里格外清晰。林舟装到第三袋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铁牛的猫头鹰叫——短促,带着慌神。他心里一紧,赶紧把布袋扎紧,塞进戒指空间,同时将麻袋口复原,用手抹掉上面的指纹。
刚钻回通风口,就听见粮仓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接着是李书记的大嗓门:“都精神点!今晚谁要是放跑了偷粮贼,直接送公社学习班!”
林舟和铁牛猫在柴草垛后,看着三道手电光柱在粮仓周围扫来扫去。雪粒子落在脖子里,冻得人直哆嗦,可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书记,这边雪地上有脚印!”一个民兵喊道。
林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刚才太急,忘了清理洞口的痕迹。他悄悄摸出戒指里的小铲子,准备趁乱把脚印扫平,却见铁牛猛地咳嗽起来,声音又响又急。
“谁在那儿?”李书记的光柱立刻射过来。
“是我,陈铁牛。”铁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俺……俺起夜,迷路走到这儿了。”
李书记的光柱在他身上扫了几遍:“深更半夜不在家待着,瞎溜达啥?”
“俺娘说炕太凉,让俺来抱点柴。”铁牛指了指身后的柴草垛,语气憨直,“这柴干,好烧。”
林舟趁他们说话的功夫,飞快地用铲子把脚印扫进积雪里,又往洞口盖了些柴草。等李书记带着人走远,他才拽了拽铁牛的胳膊:“走。”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村西头走,雪地里留下两行歪歪扭扭的脚印。快到赵大爷家时,林舟从戒指里拿出布袋,分了一半给铁牛:“你送周秀莲家,就说是……你家存的余粮。”
“那你呢?”铁牛接过布袋,沉甸甸的压手。
“我去赵大爷家。”林舟裹紧棉袄,“对了,明天跟队里说,你脚疼得厉害,得歇两天。”
铁牛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刚才咳嗽是故意的,现在歇脚,是怕明天有人问起为啥深更半夜在粮仓附近。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中。”
林舟敲赵大爷家门时,屋里的油灯亮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脚步声。赵大爷开门看见是他,愣了愣:“小舟?这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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