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日,庭院恢复了寻常。
花开花落,鸟鸣穿林,连风都像被驯服了一般,温柔地掠过石阶与藤架。
玫瑰依旧开得热烈,可我知道,那不过是表象。
她走了,不是**的离开,而是存在本身的退隐。
系统正在苏醒,像一头沉睡万年的巨兽在血脉深处缓缓睁眼。
她必须切断一切外界联结,否则反噬会撕碎她的意识,甚至波及整个现实的锚点。
我不敢扰她。
可每夜子时,我仍会走进庭院,坐在那张她曾用清水写下誓言的石桌旁,一炷香的时间,不多不少。
不点灯,不带伞,也不说话。
就像守一个无人赴约的誓,像等一句永远不会响起的回应。
第一夜,风穿袖而过,吹冷了茶。
第二夜,一只夜莺落在檐角,唱了半支破碎的调子,忽然噤声飞走。
第三夜,月下露重,青石沁出水珠,像是这天地也在无声啜泣。
而我始终坐着,脊背挺直,眼神沉静。
不是倔强,是克制。
她让我别回头,我就绝不转身;她不让我叫她的名字,那我连呼吸都放轻,生怕惊扰了她正在承受的煎熬。
第四夜,风停了。
不是渐弱,不是微息,是骤然凝固——仿佛整座山、整片天、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连树叶都不再颤动,虫鸣尽数消失,连远处湖面的波光都僵在半空。
我颈后寒毛骤然竖起。
这是她出现前的征兆。
从前无数次,她悄然降临前,天地都会陷入这样诡异的静止。
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的寂静里藏着刀锋般的压迫感,像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正缓缓睁开眼。
然后,布料轻响。
极细微的一声,来自身后左侧。
素色裙裾拂过石砖的沙沙声,像是月光落地时的叹息。
我浑身绷紧,却不敢动。
下一瞬,一只纤细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了我的双眼。
黑暗降临。
不是闭眼的那种黑,而是被温柔隔绝的、带着温度的暗。
她的指尖贴着我的眉骨,掌心轻压眼睑,像怕我看清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又像在替我挡住一场即将崩塌的梦。
“别回头,也别叫我的名字。”
她的声音近在耳畔,低得像风穿过枯枝,却清晰得如同直接响在脑海深处。
久违得让我心口发疼。
“现在看我一眼,你就会忘记一切。”
我僵在原地,呼吸几乎停滞。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她是真的在警告我。
这不是试探,不是考验,是生死一线的禁忌。
如果我回头,或许会看见她此刻的模样:被系统本源侵蚀的躯体,濒临消散的灵魂,或是那双已不再属于人类的眼睛。
我会疯,会忘,会彻底失去她。
可我更怕的是——我若回头,她就不得不亲手抹去我的记忆,像删除一段错误的数据。
那比死更痛。
我缓缓抬起手,动作轻得像是怕惊走一只栖在肩头的蝶。
掌心向上,覆在她蒙住我双眼的手背上。
她的指尖微微一颤。
我低声道:“我不看,但我记得你在这里。”
话出口的瞬间,空气仿佛裂开一道缝隙。
远处湖面“哗”地一声荡开涟漪,风重新流动,树叶沙沙作响,世界回来了。
可她没有动。
她的手仍覆在我眼上,呼吸轻得几乎不存在。
我能感觉到她袖口透出的淡淡药香,那是系统本源燃烧后留下的痕迹,苦涩中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冷意。
每一次她动用本源,身体就会被侵蚀一分。
她现在站在这里,或许已是强撑。
“你知道吗?”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系统最初设定的规则里,没有‘爱’这个变量。它认为情感是冗余,是漏洞,是必须清除的缺陷。”
我指尖微动,没说话。
“可它算不到,有人会宁愿被格式化,也不肯删掉关于另一个人的记忆。”
她的手微微收紧,仿佛在压抑某种剧烈的情绪。
“它更算不到……你会在这种时候,选择不看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稳了些。
夜风再次卷起,吹乱了她的发丝,有几缕扫过我的脸颊,带着微弱的电流感,像是灵魂与灵魂之间的震颤。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她为何要设下“别回头”的禁令。
不是为了保护她自己。
是为了保护我。
让她成为例外的,从来不是系统,不是金手指,不是什么逆天改命的能力——而是我从未动摇的凝视。
而一旦我看见她现在的样子,那份凝视就会崩塌,会被恐惧、怜悯、疯狂所取代。
她不要那样的目光。
她要的是我依然能说出“我记得你在这里”的人。
哪怕她已不再是人。
她沉默片刻,轻笑一声,声音里竟有几分哽咽:“你总能避开最痛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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