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入圣 第3章 师父…要走了

从此，陈凡留在了清风观。老道没有因他痴傻而嫌弃，反而待他极有耐心。教他识字，教他辨认草药，教他最基本的吐纳呼吸之法。说话时，总是慢声细语，一遍不会，便说两遍，三遍。

陈凡学得很慢，非常慢。一个字，可能要教上十天半月才能勉强记住形状；一味草药，反复辨认依然会弄错。但他的世界里，第一次有了“温暖”这种东西。道长会给他缝制干净的衣服，会在他生病时彻夜守候，会在他偶尔做对一件事时，露出浅淡却真实的笑容。

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类似于“父亲”的关怀。

他依旧不怎么会说话，反应迟钝，可他开始习惯每天清晨跟着道长打扫庭院，习惯在那棵老松树下，学着道长的样子，笨拙地盘腿打坐，感受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在体内流转。他的眼睛，在那片茫然之下，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一点点唤醒，如同被厚厚灰尘覆盖的明珠，悄然透出极微弱的毫光。

时光在山中静默流淌，春花秋月，夏蝉冬雪。转眼，便是数年。

陈凡长高了些，身体也不再是那般瘦骨嶙峋，虽然神情举止仍带着明显的迟滞，但至少，他能清晰地叫出“师父”两个字了。

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山中的风格外大，吹得观外的竹林哗哗作响，如同悲泣。

老道将陈凡叫到静室。他的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气息也微弱了不少，但眼神依旧清澈平静。他看着陈凡，看了很久，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

“凡儿，”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师父……要走了。”

陈凡愣愣地看着他，不理解“走了”是什么意思。是像以前一样，下山去采药，过几天就回来吗？

老道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本纸张泛黄、边缘磨损的古籍，封面上以古朴的笔法写着《基础吐纳与医理精要》，又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色泽沉黯的木质针囊，里面整齐地插着九根长短不一的银针，针尾隐隐有暗光流动。

“这个，你收好。”老道将书和针囊郑重地放到陈凡手中，“上面的字，你都认得。里面的道理，你虽不懂，但要时常翻看，照着上面画的线条，引导气息。”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翻滚的云海，声音低沉下去：“为师窥探天机过多，此乃反噬，避无可避。你命格奇特，混沌未开，或许……这也是一种造化。往后，你一个人，要好生照看自己，莫要……轻易相信他人。”

这些话，对陈凡而言，太过深奥了。他只是紧紧攥着那本书和针囊，本能地感到一阵心慌，嘴里含糊地喊着：“师……父……”

老道最后摸了摸他的头，那手掌温暖而干燥。然后，他缓缓闭上双眼，盘膝而坐，如同入定。只是这一次，他的呼吸，再也没有重新升起。

窗外，风声凄厉，卷着落叶，打着旋儿，扑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陈凡在静室里，守着师父逐渐冰冷的身体，坐了一天一夜。他不明白死亡，只是觉得师父睡着了，叫不醒。直到观里米缸见了底，饥饿感让他不得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依着记忆，在山里挖些野菜根茎果腹，渴了就喝山泉水。他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默，更加呆滞，像一具失去了牵引线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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