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沈文渊的马车果然准时停在驿站门口。不同于前两日的锦袍玉带,他今日换了一身素雅的青布长衫,腰间只系着那枚刻有 “裕” 字的墨玉,见了林砚,也少了几分刻意的客套,只拱手道:“大人昨夜歇息得可好?在下今日备了些江南的早茶,想请大人去寒舍小坐,聊聊裕王殿下当年治理江南的旧事。”
林砚心中了然,沈文渊此举,是想避开旁人耳目,与他单独谈话。他点头应道:“有劳沈先生费心,本官也正想听听裕王殿下当年的事迹。”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萧烈则按计划,暗中带着两名家将,往西码头查探柳家粮船的动向。
沈文渊的书房比厅堂更显简朴,书架上摆满了泛黄的古籍与账册,案头放着一方裕王当年赠予的端砚,砚台边缘已磨出包浆,显是常用之物。沈文渊亲手为林砚斟上一杯碧螺春,茶汤清澈,茶香袅袅,他望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轻声道:“大人可知,这方砚台,是当年裕王殿下疏通江南水网后,亲手赠予在下的。他说,江南的安稳,需靠‘实’字支撑,既要有实在的政绩,也要有实在的民心。”
林砚端起茶杯,却未饮,目光落在书架上一本标注着 “江南商户名录” 的账册上,账册封皮磨损严重,显然常被翻阅。“沈先生对裕王殿下的情谊,本官能体会。” 他语气诚恳,“只是不知,如今江南粮价暴涨,百姓困苦,沈先生作为江南商会副会长,为何不站出来,劝说商户们正常售粮,缓解粮荒?”
沈文渊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苦笑一声,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那株枯槁的腊梅,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大人以为,在下不想吗?裕王殿下离开江南后,柳家便借着与官府的关系,一步步垄断了江南的粮食贸易。他们不仅压低粮农的收购价,还高价囤积粮食,谁敢反对,便会遭到打压 —— 前几日李老三只是多问了一句粮价,便被柳家的人打断了腿,这样的事,这些年在江南,早已不是新鲜事。”
“那沈先生身为裕王旧部,麾下也有不少商户支持,为何不联合起来,与柳家抗衡?” 林砚追问,目光紧紧盯着沈文渊的侧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更多信息。
沈文渊转过身,眼中满是疲惫与不甘:“抗衡?谈何容易。周知府收了柳家的好处,对柳家的恶行视而不见,甚至还为他们提供保护。在下麾下的商户,虽念及裕王殿下的旧情,愿意听在下调度,却也畏惧柳家与官府的势力 —— 毕竟商户要在江南生存,若被官府刁难,生意便难以为继。”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大人有所不知,柳家背后,还牵扯着朝中的势力,若没有朝廷的支持,仅凭在下与几个商户,根本撼动不了他们。”
林砚心中一动,沈文渊特意提及 “朝中势力”,显然是在试探自己此次巡查的决心。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坚定:“沈先生放心,本官此次前来江南,并非只为查清粮价问题,更是奉陛下旨意,彻底整顿江南的官商勾结乱象。无论柳家背后牵扯到谁,只要危害百姓利益,本官定不会姑息!”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刻有 “钦命巡查” 的令牌,令牌在晨光下泛着冷光,“这枚令牌,代表着陛下的信任与决心,也代表着本官的态度 —— 此次江南巡查,定要还百姓一个清明,绝不让裕王殿下当年的心血白费。”
沈文渊望着那枚令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他叹了口气:“大人的决心,在下佩服。只是…… 大人初到江南,根基未稳,柳家在江南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大人若贸然动他们,恐会引火烧身。在下并非不愿相助,只是担心,若大人只是一时兴起,或是受到朝中势力的阻挠,半途而废,那在下与支持在下的商户,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林砚听出了沈文渊的顾虑 —— 他并非无心改变,只是怕自己态度不彻底,或是没有足够的能力支撑到最后,所以才一直保持中立,观望局势。林砚起身,走到沈文渊面前,郑重道:“沈先生,本官可以向你保证,此次巡查,无论遇到多大阻力,本官都不会半途而废。陛下已授予本官‘便宜行事’之权,若遇贪官污吏,可先斩后奏;若遇地方势力阻挠,可调动江南各州府的驻军支援。” 他顿了顿,补充道,“本官知道,沈先生心中,始终记挂着裕王殿下的嘱托,记挂着江南的百姓。只要沈先生愿意相助,本官承诺,待查清柳家的罪证,整顿好江南的粮市后,定会向陛下举荐,让沈先生主持江南的商会事务,恢复裕王殿下当年的治理格局。”
沈文渊眼中的光亮越来越盛,他盯着林砚的眼睛,似乎在确认他话语的真实性。良久,他重重叹了口气,走到书架前,取下那本 “江南商户名录”,递给林砚:“大人,这是江南所有商户的名录,其中标注红圈的,是柳家的附庸商户,标注蓝圈的,是愿意跟随在下,支持裕王殿下治理理念的商户。另外,” 他又从抽屉中取出一张地图,地图上用墨笔标注着柳家在江南各地的仓库位置,“这是柳家囤积粮食的仓库分布图,西码头附近的三座仓库,是他们近期主要的囤粮点,每晚都会有粮船从那里卸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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