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课程在沈心怡清冷而专业的讲解中持续推进。她展示了各种离奇死亡的案例照片和伤痕特写,高清投影上,那些扭曲的创口、诡异的皮下出血、森白的断骨,无声地诉说着生命最后时刻的暴烈与挣扎。她详细讲解着不同武器、不同角度、不同力度造成的创伤差异,以及如何通过这些沉默的“骨语”,精准推断凶手的性别、身高、习惯甚至潜在的心理状态。
教学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大部分学员,包括神经粗壮如王铁柱,此刻也听得头皮发麻,握着笔的手微微发颤,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在笔记本上划拉着。赵颖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并拢双腿,仿佛那些伤痕会隔着图片爬到自己身上。技术宅李默则试图用他理工科的逻辑去解构这血肉模糊的领域,嘴里念念有词地分析着生物力学参数,奈何苍白的脸色出卖了他内心的翻江倒海。
林疏影听得极为专注,秀眉微蹙,这是她业务的重要待扩展部分。她努力将沈心怡那严谨到近乎冷酷的理论,与自己过往经办案件中那些或愤怒、或绝望的面容联系起来,相互印证,收获颇丰,偶尔还会在笔记本上快速记下几个关键词。
而陆铮,依旧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异类。他很少直视那些冲击视觉的血腥图片,更多时候是半垂着眼睑,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在专注地听着沈心怡的讲解。只有当沈心怡提及某些特定创伤形态时,他才会抬起眼皮,目光淡淡地扫过投影,眼神深邃如古井,不见波澜,仿佛不是在观摩陌生的案例,而是在印证或补充着某些早已刻入骨髓的记忆图谱。
沈心怡清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那片最平静的区域——陆铮所在的位置。她对陆铮的好奇心,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正一圈圈扩大。这个男人令人心悸的冷静,绝非强装,而是源于一种深不见底的、对死亡和暴力本身的“熟悉感”。这让她在自身专业领域近乎傲慢的自信心,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想要撕开对方防御、深入探究其内核的冲动。
上午的课程终于在一种无形的精神压迫感中告一段落。学员们如蒙大赦,几乎是争先恐后地逃离这间弥漫着福尔马林与死亡气息的教学室,奔向充满烟火气的食堂。只是看着餐盘里的排骨汤和红烧肉,不少人脸色变得更加古怪,食欲全无。
陆铮和林疏影默契地走在最后。刚走出阴凉的教学大楼,沐浴在正午略显温暖的阳光下,两人几乎同时轻轻舒了口气,仿佛要将肺里那冰冷的消毒水味道置换出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清冷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声音:
“陆铮学员,请留步。”
两人驻足回头。只见沈心怡也走了出来,脱去了象征专业的白大褂,露出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浅灰色职业套裙。布料妥帖地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窄裙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腰臀曲线,肉色丝袜下的长腿线条流畅,脚下一双中跟皮鞋更添几分知性利落。她快步上前,带着一阵淡淡的消毒水与冷冽香水混合的气息,目光直接而专注地落在陆铮身上,琥珀色的眼眸里跳动着学术探究的火焰,几乎完全忽略了旁边的林疏影。
“沈博士,有事?”陆铮停下脚步,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沈心怡没有寒暄,直接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轻薄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平板电脑,纤细的手指快速滑动,调出一张高清晰度的骨骼创伤特写照片,展示在陆铮面前。
那是一个人类“肩胛骨”上的陈旧性骨折伤痕,骨骼已经钙化,但形态颇为奇特。主创口是一个大致呈弧形的塌陷性骨折,边缘不规整,但在弧形凹陷的最深处,有一个非常细微、几乎被愈合骨痂掩盖的、尖锐的小穿孔。整体看起来,就像是被一个带有小尖头的弧形硬物狠狠砸中造成的。
“这是我两年前协助外地警方处理的一起旧案。受害者尸体在建筑工地被发现,掩埋在水泥块下,发现时已接近完全白骨化。”沈心怡的琥珀色眼眸紧盯着陆铮,里面跳动着纯粹学术探究的火焰,“现场环境复杂,干扰项极多。常规推断,这可能是工地常见的意外,比如被坠落的弧形钢筋头或某种工具砸伤。但我反复模拟实验,发现单纯弧形钝器很难造成深处那个极其细微的穿透孔,而如果是锐器刺入,周围的弧形塌陷骨折面积和形态又对不上。这个伤,兼具了钝器的大力冲击和锐器的一点穿透特性,但力度和作用方式非常别扭,像是凶手持握工具的方式或者发力的角度极其特殊。”
她微微前倾身体,一股淡淡的、幽深和冷冽女士香水的气息袭来:“我排除了工地常见意外,倾向于这是他杀。但凶器究竟是什么?凶手是如何使用的?这成了悬案的关键。根据你的……‘经验’,能否判断出,这可能是什么工具,在何种特定情况下造成的?”
林疏影也屏住了呼吸,仔细看着那张照片。弧形凹陷加深处尖孔?这确实矛盾。如果是锤子,应该是更集中的凹陷或穿透;如果是钢筋戳刺,周围不该有这么大面积的弧形塌陷。她也陷入了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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