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山洞外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远方硝烟、血腥和沼泽潮气的怪异味道,死寂中透着令人不安的压抑。黑石崖方向的厮杀声已经沉寂了大半天,但那片天空仿佛依旧被无形的血光笼罩。凌弃背靠着冰冷的石门,闭目凝神,如同蛰伏的野兽,全身感官却提升到了极致,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动。叶知秋安静地坐在他身后的阴影里,手中紧握着一把磨得锋利的药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
“时候差不多了。”凌弃忽然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冰冷的清醒。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的肩颈,肋下的伤疤传来隐约的刺痛,但已不影响行动。“‘血矛’和‘断牙’杀了一夜一天,现在要么是胜负已分正在收拾残局,要么是两败俱伤都在舔伤口。这是空隙。”
叶知秋也跟着站起来,跛着的脚踝让她身形微晃,但她立刻稳住了。“我跟你一起去。”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知道凌弃想做什么——去那片刚刚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战场废墟,在尸骸和残破的武器中搜寻他们急需的物资。这无异于在刚刚饱餐的猛兽嘴边捡食,危险至极,但他们没有选择。
凌弃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对,只是沉声道:“跟紧我,一切听我指挥。看到任何能动的东西,别犹豫,躲或者……”他拍了拍腰间的精铁短棍,意思明确。
两人迅速做了最后的准备。凌弃将短棍插在腰后最顺手的位置,淬毒匕首绑在小臂内侧,几枚粗糙但锋利的石质飞镖塞进腰囊。叶知秋则检查了药篓里的止血粉、解毒丸和几种能迅速释放刺鼻烟雾的草药包,将药锄别在腰间。他们各自带上了小块的干肉和皮水囊,但行囊尽量轻简,以求行动迅捷。
推开石门,一股带着浓重血腥和焦糊气的风立刻灌了进来,令人作呕。天色微明,但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光线晦暗。凌弃率先滑出洞口,如同影子般贴地疾行,叶知秋紧随其后,努力跟上他的速度,脚踝的旧伤让她每一步都咬紧了牙关。
他们没有直接奔向黑石崖脚下那片主战场,那里目标太大,很可能还有残存的兽人小队。凌弃选择了一条迂回的路线,沿着黑水河一条浑浊的支流,借助河岸茂密的芦苇和乱石滩作为掩护,向着记忆中战斗最为激烈、也是双方阵线可能交错、遗落物资较多的侧翼区域摸去。
越靠近黑石崖,空气中的死亡气息就越发浓烈。河水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水面上漂浮着破碎的皮革、断裂的武器和偶尔被水流冲下来的、肿胀变形的残肢。岸边的泥土被鲜血浸透成了暗褐色,踩上去有一种黏腻感。随处可见散落的箭矢、崩口的刀剑、碎裂的盾牌,以及被乌鸦和野狗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有身材魁梧、皮肤墨绿的兽人,也有穿着制式皮甲的人类士兵(显然是受雇于某一方的佣兵或帝国侦察兵),甚至还有一些体型矮小、死状凄惨的哥布林夹杂其中,这场内战牵扯之广,可见一斑。
凌弃示意叶知秋伏低身体,自己则像经验丰富的秃鹫,目光锐利地扫过这片死亡的狼藉。他并非漫无目的地搜寻,而是有明确的目标:完好的远程武器(弓、弩、箭矢)、相对精良的近战兵器、完整的皮甲或金属甲片、以及任何可能记录信息的皮卷或特殊物品。同时,他极度警惕地感知着四周,耳朵捕捉着任何不属于风声和水流的声响,鼻子分辨着空气中除了血腥之外的其他气味——比如活人的汗味、烟草味,或者野兽的腥臊。
“那边。”凌弃压低声音,指向一处河湾的拐角。那里堆叠着几具兽人和人类士兵纠缠在一起的尸体,旁边散落着一个破损的弩机和几个箭袋。他打了个手势,让叶知秋留在原地一块巨石后警戒,自己则猫着腰,借助尸堆和地形阴影,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
靠近尸堆,浓烈的腐臭几乎让人窒息。凌弃屏住呼吸,快速检查。弩机的主体结构还算完好,只是弓弦断了,旁边散落的箭袋里还有十几支完好的弩箭,箭镞闪着幽光。他毫不犹豫地拆下弩机上有用的部分,将弩箭全部收起。接着,他从一具穿着相对完整镶钉皮甲的兽人尸体上,费力地剥下几块厚实的护心镜和肩甲铁片,这些可以用来加固他们自己的护具。在一具人类军官模样的尸体旁,他找到了一把虽然弯曲但材质极佳的骑兵弯刀,以及一个皮质水囊,里面居然还有小半袋清水。
就在这时,叶知秋那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口哨声。凌弃瞬间僵住,身体伏低,目光如电般扫向叶知秋藏身的方向。只见叶知秋紧张地指着上游不远处的一片芦苇荡,那里似乎有细微的、不正常的晃动。
凌弃心念电转,放弃继续搜寻,迅速抱起收集到的物资,如同猎豹般几个起落退回叶知秋身边。“走!”他低喝一声,没有丝毫犹豫,拉着叶知秋就向预定的撤退路线疾退。无论芦苇荡里是幸存的兽人士兵、拾荒者,还是被血腥吸引来的掠食猛兽,都不是他们现在能应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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