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南山镇,仿佛一头在暴风雪中受伤蛰伏的巨兽,在短暂停歇的风雪中艰难喘息。积雪掩盖了大部分战乱的疮痍,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恐慌、猜忌以及日益尖锐的矛盾。镇守府玄色龙旗在寒风中僵硬飘动,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沉重而警惕;灰岩商会的马车轮毂压过冰雪的声响,也透着一股急于转移财富的鬼祟。在这表面僵持的死寂之下,是各方势力为最终利益分配而进行的最后、也最凶险的博弈。
凌弃的小院,如同风暴眼中一片奇异的宁静之地。院门终日紧闭,谢绝一切访客。院内,气氛却并非停滞,而是如同上紧发条的精密器械,在无声中高效运转。凌弃的伤势已彻底痊愈,这不仅意味着身体的恢复,更意味着那个曾在尸山血海中搏杀、于边境线上令人生畏的战士,重新握住了自己的力量。他并未因康复而急躁,反而更加沉静,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在出击前,耐心地擦拭猎枪,检查陷阱,研判猎物的每一个细微动向。
清晨,天色未明,凌弃已在院中演练御侮十三式。招式缓慢沉稳,呼吸绵长深邃,并非对敌搏杀,而是进一步巩固根基,将重伤初愈后略显虚浮的气血彻底锤炼得圆融凝实。每一式都带动周身气息如汞浆流转,滋养着曾经受损的经脉。他能感觉到,力量不仅恢复,对招式劲力的掌控,因这场生死考验反而更精进了一层,少了几分以往的酷烈,多了几分收放由心的沉凝。
叶知秋端来熬煮好的汤药,药味苦涩,却带着一股精纯的元气。她看着凌弃练功时专注而平静的侧脸,心中稍安。这三个月,她不仅是医师,更是战友,共同守护着这方寸之地的安全与希望。
“张樵一早来报,”叶知秋轻声说,递上温热的药碗,“镇守府那边,赵磐又增派了一队人马,加强了通往黑石山脉方向的哨卡,盘查比前几日更严了。灰岩商会的一支运输药材的车队被扣了半个时辰,虽然最后放行,但货物都被翻检了一遍。”
凌弃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未皱一下。“赵磐是在向灰岩施压,也是在试探帝国的底线。扣留商队是借口,查探灰岩的物资储备和反应才是真。”他放下碗,目光投向灰蒙蒙的天空,“帝**方、灰岩商会,都在为可能到来的摊牌做准备。我们时间不多了。”
“灰岩那边,钱管事昨日又派人送来一批上等的金疮药和解毒散,说是总会特意调拨,供我们‘以备不时之需’。”叶知秋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话里话外,还是催促野狼谷之事。”
“意料之中。”凌弃冷笑,“他们越是急切,给出的条件才会越优厚。而且,他们现在被军方盯着,更需要我们这把‘刀’去替他们切开野狼谷这个结。告诉钱管事派来的人,就说我需要最后几种关键药材配齐,并且要等一场大雪覆盖足迹,三日后方可动身。”
这是缓兵之计,也是讨价还价的筹码。凌弃需要时间,不仅要熟悉灰岩送来的新装备,更要利用这三日,布下自己的暗棋。
上午,凌弃开始仔细研究灰岩送来的地图。这些地图的精细程度远超他的预期,不仅标注了常规路径,更用极细的墨线勾勒出许多疑似兽径、干涸河床乃至可能存在的古老密道。他铺开地图,用炭笔在上面不断勾画、推演,结合王琨描述的矿坑位置、自己观察到的伏击点地形、以及张樵手下零星搜集来的关于“断牙”部落活动的传闻,试图在脑海中构建出一个立体的、充满未知与杀机的野狼谷。哪里可能是埋伏点,哪里可以找到水源,哪条路可能通向墨菲藏身的矿坑,哪处隘口又可能遇到兽人巡逻队……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斟酌。
同时,他开始适应性训练。灰岩送来的锁子甲轻薄坚韧,但需要适应其重量和摩擦声。他在积雪的院子里反复进行战术机动,翻滚、冲刺、急停,直到身体与甲胄融为一体。那架军用重弩力道强劲,精度极高,但上弦较慢,他在后院僻静处进行了极少量实射,熟悉其弹道和扳机力度,并将破甲箭一一检查,确保箭簇锋利,箭杆笔直。
叶知秋则几乎寸步不离药炉。她将灰岩送来的药材与自己珍藏的稀有草药混合,运用高超的医术,配制出效果更强、也更隐秘的药剂。不仅有强效解毒散、快速止血粉,还精心调制了几种特殊药粉——些燃烧后能产生致幻烟雾,一些能短时激发体能(但会后继乏力),还有一些能散发出驱赶或吸引特定毒虫的气味。她将这些药分门别类,用油纸仔细包好,并悄悄塞给凌弃几包连灰岩都不知道的、用于绝境反击的剧毒之物。
午后,张樵被秘密召见。凌弃将一幅自己复制的简易地图交给他,上面用红笔标出了一条蜿蜒曲折、通往北部山脉人迹罕至区域的隐秘路线。
“张樵,”凌弃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挑选三个绝对可靠、身手好、嘴巴严的兄弟,暗中做好准备。储备十天干粮清水,配备武器,但要伪装成溃散的猎户或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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