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如同冰冷的砂砾,抽打在马车厚重的篷布上,发出持续不断的沙沙声响。天色始终是那种令人压抑的铅灰色,仿佛一块巨大的、冰冷的铁板压在头顶,阳光已经连续多日未曾露脸。气温骤降,呵气成霜,连拉车的三匹健壮驮马,口鼻处喷出的白汽也显得有气无力,蹄子踏在开始结冰的硬土路上,发出沉闷而僵硬的“哒哒”声。真正的严冬,正以前所未有的凛冽姿态,宣告着它的降临。
马车车厢内,虽然用皮毛和厚毡做了层层铺垫,但刺骨的寒意依旧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叶知秋裹紧了身上所有的御寒衣物,外面还罩着一张厚重的冬狼皮,但依旧忍不住微微发抖,脸色冻得有些发青。她不得不时常活动几乎冻僵的手指,才能确保还能灵活地使用它们来翻阅医书或是整理药材。凌弃坐在车辕上,更是直面风寒,眉毛和睫毛上结了一层白霜,握着缰绳的手即使戴着厚皮手套,也早已麻木,只能依靠本能和毅力死死攥紧。
连日的艰苦跋涉,加上日益恶劣的天气,无论是人还是马,体力和精神的消耗都已接近极限。食物虽然充足,但冰冷的干粮难以下咽;清水在皮囊中结起了冰碴;最麻烦的是,持续的低温对马匹的健康构成了严重威胁,一旦病倒,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原,将是致命的。
这天傍晚,风雪似乎暂时小了一些,但气温却低得更加骇人。凌弃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背风的岩壁凹陷处停下马车,准备过夜。他费力地生起一小堆篝火,火焰在寒风中摇曳不定,提供的热量微乎其微。叶知秋将冻硬的麦饼放在火边烤着,又用铜壶融化雪水,准备煮一点热汤。
“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凌弃望着跳动的火苗,声音因寒冷而有些低沉沙哑,他呵出一大口白气,目光凝重地看向叶知秋,“天气太恶劣,马匹快撑不住了。我们的干粮和盐虽然够,但一直吃冷食,身体也受不了。而且……”他顿了顿,环顾四周被冰雪覆盖的死寂荒原,“前路不明,万一遇上暴风雪,或者道路被大雪彻底封死,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
叶知秋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靠近那点可怜的火苗,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忧虑。她何尝不知眼下的困境?她的身体比凌弃更畏寒,连日来的颠簸和寒冷,已经让她感到有些吃不消了。“可是……我们能去哪里?回南风镇是绝不可能了。”那里已是人间炼狱。
凌弃沉默片刻,用一根树枝拨弄了一下火堆,火星噼啪飞溅。“去南山镇。”他抬起头,目光锐利,显然这个念头已经在他脑中盘旋了许久,“我们之前去过,虽然黑水商会控制很严,但至少秩序尚存,有城墙可以抵御风寒,有店铺可以补充给养,能找到温暖的屋子落脚,让马匹也能在棚厩里恢复体力。”
叶知秋微微一怔,南山镇那个虽然秩序井然却处处透着压抑的地方,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轻松。但她立刻明白了凌弃的考量。生存是第一位的。在绝对的严寒和生存危机面前,南山镇提供的“秩序”和“基础设施”,成了眼下唯一可行的避风港。“但是……我们带着这么多……”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马车沉重的车厢,里面藏着金狮币、银狼币和那两百张珍贵的皮毛。再次进入那个眼线遍布的地方,风险极大。
“风险我知道。”凌弃打断了她,语气冷静而坚决,“但相比冻死、饿死在荒郊野外,进入南山镇的风险是可控的。我们这次不去兑换大宗钱财,目标明确,就是休整过冬。找个不起眼的客栈住下,低调行事,补充完给养,等天气转暖,立刻离开。我们有足够的银狼币支付开销,不会引起太大注意。”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也许能在镇里听到一些关于帝都方向的最新消息,对我们下一步行动有好处。”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将利弊权衡得很清楚。叶知秋知道这是目前最理性、也是唯一可行的选择。在残酷的自然力量和乱世之间,他们必须选择那个暂时能提供喘息之机的“秩序牢笼”。她点了点头:“好,听你的。我们去南山镇。”
计划既定,接下来的行动便有了方向。他们不再盲目地向南跋涉,而是根据记忆和地图,调整路线,朝着南山镇的方向前进。路途依旧艰难,风雪时大时小,但心中有了明确的目的地,那份绝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五六日后,在一个天空略微放晴、但寒风依旧刺骨的上午,南山镇那熟悉的高大城墙终于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与上次相比,镇子似乎更加戒备森严,墙头巡逻士兵的身影更加密集,城门处的盘查队伍排得更长,气氛凝重。
凌弃驾着马车,混在入城的人流中,耐心地排队等候。他换上了一身更显破旧、符合落魄行商身份的棉袍,脸上刻意弄得更脏一些。叶知秋则躲在车厢内,用粗布头巾包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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