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被墨染的夜色吞噬。山洞内,油灯的火苗缩小到豆大一点,吝啬地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拉得细长扭曲,如同蛰伏的鬼魅。洞外,战争的喧嚣并未因夜幕降临而停歇,反而变得更加诡异莫测。远方的火光时明时灭,如同巨兽受伤后喘息的眼眸;喊杀声、爆炸声变得零星,却更显压抑,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序曲。风中带来的,除了硝烟和焦糊味,更添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夜晚沼泽的湿冷腐臭。
凌弃和叶知秋面对面坐着,进行着最后的准备。没有言语,只有动作间细微的摩擦声和压抑的呼吸声。凌弃将新得的淬毒匕首插入后腰特制的皮鞘,那把幽蓝的刃光在昏暗中一闪而逝,如同毒蛇的信子。精铁短棍插在腰后,修复的骑兵弯刀用布条缠好背在身后,手弩检查机括,装满弩箭的箭袋挂在最顺手的位置,几枚“黑寡妇”镖藏在袖口的暗袋里。他最后将那个粗糙却稳定的指南针塞进贴身的内袋。叶知秋则仔细地将强效解毒散、金疮药和小部分“清瘴丸”分装进几个小巧防水的皮囊,分别藏在两人身上。她将大部分食物和珍贵的药材打包好,藏在山洞最隐蔽的暗格里,只随身带了少量高能量的肉干和糖块。
“记住,”凌弃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死寂,“只在外围,目标是溃兵遗弃的物资,或者防守最薄弱的角落。绝不深入,不纠缠,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撤回。信号不变,三声短促鸟鸣是危险,长一声是汇合。”
叶知秋重重点头,脸色在昏暗光线下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紧了紧身上那件改良好的水蜥皮软甲,将药锄别在腰后。
凌弃走到石门前,侧耳贴在上面,凝神倾听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声音混杂不清,但似乎没有靠近的迹象。他深吸一口气,和叶知秋一起,小心翼翼地移开内侧的几根支撑棍,然后极其缓慢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地,推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夹杂着浓烈硝烟、血腥和夜晚寒意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曳。凌弃率先滑出,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瞬间消失在洞口外的黑暗中。叶知秋紧随其后,动作轻盈得如同狸猫。
夜幕下的世界,与白天截然不同。月光被浓厚的烟尘和乌云遮挡,只有零星几颗星辰投下微弱的光芒,勉强勾勒出扭曲怪诞的山影和树丛轮廓。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远处帝**营的方向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光晕的蜂巢。而更近处的黑水河沿岸,则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与躁动交织的状态。
凌弃选择了一条极其隐蔽的路线,并非直接通往可能还有雇佣兵活动的河滩,而是沿着黑石崖的阴影面,向黑水河上游、靠近前几天他侦查过的、那处帝国先锋与“断牙”外围哨所发生过激战的丘陵地带摸去。那里地形复杂,弹坑遍布,废墟林立,正是溃散士兵可能遗落物资,也是双方势力交错、防守容易出现漏洞的区域。
两人的移动速度很慢,每一步都落在实处,避开松动的石块和枯枝。凌弃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朵捕捉着风声、虫鸣、以及任何不和谐的声响;鼻子分辨着空气中除了硝烟和血腥之外的其他气味——比如人类汗臭、烟草味,或者魔兽的腥臊。叶知秋紧随其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脚踝的旧伤在寒冷和紧张下隐隐作痛,但她咬牙坚持着。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更多战争的残酷痕迹。被遗弃的、破损的盾牌和刀剑斜插在泥土里;焦黑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伏着,吸引了成群的食腐飞虫;一座简易的箭楼被烧得只剩骨架,在夜色中如同巨兽的骷髅。空气中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
接近那片丘陵边缘时,凌弃突然停下脚步,打了个隐蔽的手势。叶知秋立刻伏低身体,屏住呼吸。前方不远处的洼地里,隐约传来压抑呜咽声和压抑的咒骂。凌弃如同壁虎般贴地匍匐前进,悄无声息地爬到一块巨岩后,小心翼翼地向下方望去。
洼地里,有十几个人影在晃动。从装束看,像是帝国一方的溃兵,衣衫褴褛,不少人身上带伤,围着一小堆微弱的篝火。他们似乎在争吵,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了绝望和恐慌。
“……回不去了!防线肯定被那些绿皮畜生突破了!”
“妈的,队长也死了……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天亮,找机会往南逃吧……”
“南边?南边是沼泽!进去就是死!”
“那也比留在这里被兽人砍了脑袋强!”
凌弃仔细观察了片刻,这些溃兵惊魂未定,战斗力低下,而且似乎没有统一的指挥。他们的装备虽然破烂,但或许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比如水囊、干粮,或者……情报。他退回叶知秋身边,极低的声音说:“一队溃兵,十几人,士气低落。你在这里隐蔽,我去看看。如有异常,立刻发信号,然后按预定路线撤回山洞,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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