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陵走进书房时,陈景明正襟危坐,钱文书则努力挤出和蔼的笑容。
“张陵同学,快请坐。”钱文书主动上前,指了指陈景明对面的椅子,“这位就是……”
“陈景明教授,久仰。”张陵没有落座,直接开口打断了钱文书的介绍,目光直视着陈景明,“时间紧迫,客套话我们稍后再说。”
这番直接到近乎无礼的开场,让钱文书准备好的一肚子话术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陈景明也是一怔,抬手示意老友不必在意,旋即眼中流露出欣赏。
跟真正的聪明人打交道,就该这样。
“好,你说。”
张陵这才拉开椅子坐下,身体放松地靠着椅背,双手十指交叉置于腹前,目光在两人脸上停留片刻。
“我知道两位教授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很平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镇定。
“我知道两位关心的是什么。陈教授的‘意外’,如同一个设定好的闹钟,时间一到,无论你躲在哪里,它都会响。”
这句话,让陈景明的呼吸陡然一滞。
这些天,他的确无时无刻不活在这种倒计时的恐惧中。
“你想说,你有办法关掉这个闹钟?”陈景明追问,声音有些沙哑。
“不。”张陵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我关不掉它,也没有人能关掉它。它是一种规则,规则无法被打破,只能被……利用。”
他端起面前那杯钱文书为他准备、还未动过的茶,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想要摆脱祂,方法很简单。”
张陵的目光变得深邃,他没有直接说出那个血腥的词语,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想象一条河,河的对岸是‘生’,此岸是‘死’。你们都是即将被推下河的人。河上有一个摆渡人,他必须带走一个灵魂才能离开。这是他的工作,是规则。”
钱文书和陈景明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
“你们想活,就得上他的船,去对岸。但上船需要船票,一张写着‘死亡’的船票。”张陵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问题在于,摆渡人并不关心这张船票,到底是谁的。”
书房内。
阳光透过窗棂进入书房,却照不进三人之间那片凝固的空气。
钱文书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陈景明则是闭上了眼睛,凝神思虑。
他们都是人中之龙,瞬间就听懂了这个比喻背后冰冷残酷的含义。
用另一个人的死亡,来填补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死亡名额”。
“这……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钱文书终于没忍住,声音发颤,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意和失望。
他以为张陵会有什么匪夷所思的、充满智慧的破解之法,却没想到,是如此简单粗暴,如此泯灭人性的邪道!
张陵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没有丝毫波澜。
他看向陈景明,从对方那张因震惊和挣扎而微微扭曲的脸上,看到了和前世如出一辙的反应。
痛苦,犹豫,但更多的是……抓到救命稻草的渴望。
“陈教授,您觉得呢?”
陈景明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理性与良知,在他的脑海中疯狂交战。
钱文书看着老友痛苦挣扎的模样,张了张嘴,想劝说些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劝他坦然赴死吗?
他没这个资格。
“我……”陈景明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需要……时间考虑。”
“没有时间了。”张陵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闹钟’随时会响。你多犹豫一秒,死的概率就多一分。”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人,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无辜者最大的伤害。用他们的‘死亡’,换取一位能拯救更多人的科学家的‘生存’。这笔交易,在我看来,很划算。”
这番冷酷的言论,让钱文书心头一寒。
而陈景明,眼中那最后的一丝犹豫,彻底消散了。
他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良知的借口。
这不是杀人,这是……替天行道。
“我同意。”
陈景明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巨大的力气。
说完,他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气。
张陵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和前世一样,陈景明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而一旁的钱文书,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看着自己的老友,又看了看那个主导了这一切的年轻人,嘴唇翕动,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窗边,背对着两人。
那挺直的脊背,透着一股无声的抗议和恹恹的不满。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无可奈何。
在陈景明做出决定后,书房里那股令人窒息的氛围,诡异地缓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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