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寒关外,连绵数十里的叛军联营,如同匍匐在雪原上的巨大毒瘤。
核心处的狼首王帐内,气氛与外间的冰天雪地形成诡异对比,燥热而压抑。
数盆巨大的熊油火盆烈焰熊熊,跳动的火舌将帐内映照得一片昏黄,也映亮了蛮王乌木剌那张因焦灼等待而扭曲、布满靛蓝战纹的狰狞面孔。
他身上那件象征权力的雪狼王皮裘随意敞开着,露出虬结如岩石、布满伤疤的胸膛,上面沁出细密的汗珠,与油脂混合,在火光下闪着油腻的光。
他不再安坐于铺着完整白熊皮的王座,而是像一头被囚禁在铁笼中的嗜血凶兽,烦躁不安地在王座前那片有限的空间里来回踱步。
沉重的脚步每一次落下,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震得脚下厚实的地毯微微颤抖,连带着案几上那些金银酒器也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几天了?!啊?!巴图那个废物,还有老子的‘山魈营’,是死在山里了,还是被雪埋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乌木剌猛地停步,赤红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帐下噤若寒蝉的几名部落首领和心腹将领,咆哮声如同受伤的荒原巨熊,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帐顶悬挂的某些兽骨装饰都似乎在微微颤动。
他口中那支寄予厚望的“奇兵”,正是他精心策划、用以打破北寒关僵局的杀手锏——
由他麾下最精锐、最擅长山地潜行与残酷搏杀的五百“山魈营”战士组成,由他最为信赖、以勇猛和残忍着称的猛将巴图亲自率领。
他们的任务,是冒险穿越那条被视为天堑、连飞鸟都难以度过的流云古道,如同鬼魅般穿插至北寒关防御相对薄弱的侧后方,执行最恶毒的任务:焚毁维系关内数十万军民命脉的粮草重地,制造无法遏制的恐慌与混乱,在守军心脏部位插上致命一刀,届时,他再率领主力大军正面强攻,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这座阻挡了他野心的雄关!
为了这次孤注一掷的奇袭,他不惜抽空了本部最核心的武力,甚至允诺了事成之后足以让任何部落首领眼红的封赏。
然而,距离预估的抵达时间已过去数日,那支队伍却如同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帐下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在这时候触怒这头明显处于失控边缘的猛兽。
负责情报联络与斥候调度的千夫长额角冷汗涔涔,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将身子躬得更低,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伟大的、战无不胜的王,请您息怒。流云古道地势之险,远超我等想象,其中毒瘴弥漫,怪石嶙峋,更有传闻中的凶兽出没。巴图将军勇武盖世,‘山魈营’的勇士们也都是山林中的幽灵,但穿越此等绝地,必然需要耗费更多时日,或许……或许是被某些意外耽搁了。按照最乐观、最保守的估计,最快……最快也还需两三日,方能有确切消息传回。”
“两三日?!放你娘的狗屁!” 乌木剌猛地抓起身边案几上那个沉甸甸的、镶嵌着宝石的银质酒壶,看也不看,如同饮水般“咕咚咕咚”狠狠灌了几大口辛辣呛喉的烈性奶酒,浑浊的酒液顺着他肌肉虬结的脖颈肆意流淌,与他身上的汗油混合,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老子一天!一个时辰都等不了了!关里那两只洛国的黄口小儿,一个像躲在阴影里的毒蛇,阴险狡诈!一个像发了疯的野猪,只知道无能狂怒!老子的勇士们在关外把喉咙都骂破了,那姓洛的莽夫是气得跳脚,可他娘的就像个被焊死在城墙上的铁王八,就是不肯出来!再这么耗下去,老子的粮草也要见底了!到时候,不用洛国人打,儿郎们自己就要饿肚子!”
他苦心经营的“离间计”与辱骂战术,确实在关内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根据细作传回的消息,洛尘与洛宁之间的矛盾几乎已经公开化,甚至爆发了数次小规模冲突。但这还远远不够!
北寒关那高大厚重的城墙,如同冰冷的现实,不断提醒着他强攻需要付出的恐怖代价。那支奇兵,是他破开这僵局唯一的希望,是他藏在袖中、淬了剧毒的匕首,只待时机成熟,便能从最意想不到的角度,给予北寒关致命一击!
“再派斥候!加派三倍!不!五倍!” 乌木剌赤红着眼睛,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嘶吼,“给老子沿着古道的边缘,冒险也要摸进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给我联系上巴图!告诉他,只要他成功在关后点燃那把火,老子亲自为他牵马坠蹬,赏他黄金万两,奴隶一千,五个水草最丰美的牧场!还有……还有洛国皇帝老儿后宫里的女人,随便他挑三个!”
“是!是!伟大的王!属下立刻去办!” 千夫长被这疯狂的许诺吓得魂不附体,连滚爬爬地退出王帐,生怕慢了一步就被暴怒的乌木剌撕碎。
乌木剌喘着粗重的气息,如同破旧的风箱,重重地坐回王座,熊皮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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