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纳哈出归降、辽东大捷的激奋之情,如同汹涌的潮水,席卷了整个金陵城,也冲刷着紫禁城的宫墙。
然而,这股狂喜并未打乱东宫既定的节奏。
皇太孙朱雄英深知,一场军事胜利,可定一时之疆域;而一场深刻的经济变革,方能固百年之国本。
他并未继续沉浸在辽东大捷的喜悦中,反而更加紧迫地推进着既定的计划。
新式纺车工坊的效率惊人,在北征进行的近两个月里,除了供应军需、支持北疆互市经济策略外,又积累了海量的布匹。
这些质优价廉的布匹,按照朱雄英“半价惠及百姓”的策略,如开闸洪水般涌入江南等富庶市场,对依旧沿用旧式织机的民间工坊造成了颠覆性的冲击。
与此同时,那关于朝廷将在珍宝楼拍卖“新式四锭纺车”授权名额的风声,早已通过徐妙锦之手,在江南豪商巨贾圈中传得沸沸扬扬。
巨大的效率差距和利润空间,让这些嗅觉敏锐的商人们清楚地认识到,抱残守缺只有死路一条,唯有抓住这次机会,才能在新格局中占据一席之地。
他们早已摩拳擦掌,暗中筹措巨资,只待那拍卖槌敲响的一刻。
徐家作为珍宝楼管事,全权管理事务,这些豪商自然打听到了消息,各种礼物、钱财、承诺不断送入徐府。徐增寿更是受各家催促,频繁入宫探问。
这一日,他又来到东宫,面带急色地对朱雄英道:“殿下,您可要拿个准话了!那帮江南来的大掌柜们,天天围着我妹妹和珍宝楼转悠,银子都快堆到门口了,就等您定下日子!再拖下去,我怕他们要把咱魏国公府的门槛给踏平了!”
朱雄英看着徐增寿焦急的模样,心中了然,局势已然发酵成熟。
他沉稳一笑,道:“急什么?让他们再急一急,胃口吊得越足,到时候出的价码才越漂亮。你去回复他们,就定在三日后,珍宝楼,拍卖新式纺车授权名额,价高者得,过时不候!”
“得令!我这就去告诉他们!”徐增寿闻言大喜,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安排妥当后,朱雄英并未耽搁,径直前往乾清宫。他深知,如此重要的拍卖会,他需亲自到场坐镇,而这,必须征得皇爷爷和父王的同意。
步入乾清宫东暖阁时,朱元璋与朱标果然正在商议北征大军凯旋回京的盛大迎接仪典以及对冯胜、蓝玉、徐辉祖等有功将士的具体封赏事宜。
殿内气氛因辽东大捷而显得轻松且振奋。
“孙儿参见皇爷爷,父王。”朱雄英行礼问安。
“英儿来了,平身。”朱元璋心情颇佳,笑着问道,“可是为北征将士封赏之事有何见解?”
“皇爷爷,父王,北征将士封赏乃国之大事,儿臣不敢妄议。孙儿此次前来,是为另一事请旨。”
朱雄英恭敬回道,随即说明了三日后将于珍宝楼拍卖新式纺车授权名额之事,并恳请出宫亲自主持。
此言一出,暖阁内的轻松气氛为之一凝。
朱标脸上原本的笑意微微收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边的奏章上轻叩了两下,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他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英儿,拍卖之事,交由徐家丫头和珍宝楼管事操持即可,何须你亲自前往?如今……如今京中人员繁杂,你乃国本,身系社稷,还是留在宫中更为稳妥。”
他话语委婉,但那份顾虑却显而易见。
朱雄英何等聪慧,立刻从父王这欲言又止、与往日不同的态度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父王支支吾吾,定是锦衣卫又查到了什么风声!看来,是那拍卖新式纺车名额之事,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有人坐不住了?」
「是极!这新式纺车一出,效率倍增,布价大跌,不知多少依靠旧式织机牟利的豪商大户要倾家荡产!」
「特别是那些以传统纺织业为核心、与旧官僚体系关系密切的江南豪族,其根基必将被动摇!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改革岂是请客吃饭?必然要触动盘根错节的既得利益!若因些许潜在风险便畏首畏尾,这革新之策还如何推行?」
想到此,他非但没有畏惧,胸中反而涌起一股豪气与决然。
「我有皇爷爷坐镇中枢,有父王运筹帷幄,有锦衣卫暗中护卫,在这堂堂大明京师,若连宫门都不敢出,还谈何经略天下,造福万民?」
「些许阴沟里的老鼠,也配让我朱雄英退缩?他们若敢露头,正好借此机会,将这些阻碍革新的蠹虫一并揪出!」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朱元璋和朱标,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父王的顾虑,儿臣明白。然,此次名额拍卖,非比寻常。它关乎新法推广之全局,亦是向天下昭示朝廷革新决心之良机。儿臣亲临,方能显朝廷之重视,定竞拍者之心。些许宵小之辈,若因惧其窥伺便固步自封,岂非因噎废食?儿臣相信,在皇爷爷和父王的周密安排下,京师重地,断无宵小可逞之机!儿臣亦愿亲临一线,看看究竟是谁,敢阻我大明革新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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