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东宫,太子妃常氏所居的殿宇内,气氛庄重而略显肃穆。
太子妃常氏端坐于上首主位,身着太子妃常服,神色端庄中透着一丝罕见的严厉。皇太孙朱雄英则安静地坐在母亲下首一侧,目光沉静地观察着殿内的情形。
今日,常氏特意召见了自己的三位弟弟——开平王常遇春之子,常茂、常升、常森。
殿内沉香袅袅,常茂、常升、常森三人虽已身有爵位官职在身,但在长姐面前,却皆收敛了平日的气焰,垂手恭立,如同幼时聆听教诲一般。尤其是常茂,因前几日校场斗殴之事,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更显几分局促不安。
常氏目光缓缓扫过三个弟弟,最终定格在常茂身上,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茂哥儿,前几日校场之事,为姐已详细知晓。你一拳打断那侯爵之子臂骨,虽事出有因,但终究太过冲动。
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轻叩扶手:你性情勇烈,像极了父亲年轻之时,这是好事。但勇猛需用在对敌征战之上,而非同胞较技之间。父亲当年在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那是为国征战;你在校场逞强斗狠,徒惹非议,更带累父亲一世英名。
常茂脸色涨红,低头讷讷道:大姐教训的是...只是那厮言语辱及父亲,小弟一时激愤...
住口!常氏声音陡然转厉,父亲英名,岂是几句闲言碎语能够玷污?你如此沉不住气,正是中了他人下怀!御史的弹劾奏章已递至御前,若非父皇念及父亲功勋,此事岂能轻易了结?
常茂浑身一颤,再不敢多言。
常氏见状,语气稍缓:你要记住,我们常家子弟行事,不仅要问心无愧,更要思虑周全。逞一时之快,往往后患无穷。
她微微颔首,目光又转向常升和常森,语重心长地说道:升哥儿,森哥儿,你二人素来稳重,但今日这番话,你们也需谨记。
常氏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继续道:我们常家,蒙父皇恩典,追封父亲为开平王,荣耀已极。然则,这荣耀是父亲一刀一枪,用血汗性命拼杀出来的。元末乱世,父亲从濠州起兵,历经采石矶大战、鄱阳湖血战,身上伤痕累累,方有今日之荣光。
她目光深远,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当年峥嵘岁月:记得父亲常言,武将之家的荣耀,最是来之不易,也最易消散。我们做子女的,承袭父荫,享此富贵,更当惕厉自省,不可躺在父亲的功劳簿上吃老本,坐享其成。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长姐如母的威严与期许:须得戒骄戒躁,谦逊待人。你们在外行事,代表的不仅是开平王府的颜面,更关乎东宫声誉,乃至父皇圣明。万不可仗着身份,行那仗势欺人之事!
但是——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我们常家子弟,也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做出了成绩,有了真本事,腰杆子才能硬起来!届时,若真有无端欺辱到头上来的,咱们也不怕事!你们大姐我,也好在你们姐夫面前,甚至在父皇面前,替你们分说周全!
朱雄英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暗自感慨:
「母亲平日里温婉贤淑,主持东宫事务井井有条,没想到训诫起舅舅们来,竟如此有章法。这番话恩威并施,既有长姐的关爱,更有太子妃的威仪。先以校场之事震慑,再以父亲事迹感化,最后指明前路,既压了他们的骄躁之气,又给了他们底气,真是...不一般。」
他悄悄观察三位舅舅的反应。常茂虽然仍旧有些不自在,但眼神中已少了平日的桀骜;常升若有所思,频频点头;常森则始终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可见母亲这番话,确实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常氏将儿子的细微表情看在眼里,心中了然,随即切入正题:今日叫你们来,不只是为了训诫,更是有一桩正事要与你们商议。
她示意宫人给三位弟弟看座,待他们都坐下后,方缓缓道:英儿近日筹划大明格物院,其中设有军械科,专司火器、铠甲等实务。此事已得你们姐夫首肯,父皇也颇为赞许。
常茂眼睛一亮:可是要研制新式火铳?小弟在军中时,常见火铳炸膛之事...
正是。常氏微笑颔首,你三人皆在军中历练过,于军械武备不算陌生。尤其是茂哥儿,你勇力过人,于兵器手感自有心得;升哥儿心思缜密,善于筹算;森哥儿虽年轻,但对机括之物颇有天赋。
她目光扫过三人,正色道:我与你姐夫商议,欲让你三人,皆入格物院军械科任职。茂哥儿可任监造官,升哥儿掌文书账目,森哥儿可从底层做起。一则可发挥所长,为国效力;二则也可沉下心来,做些实实在在的学问,莫要虚度光阴。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深沉:父亲若在天有灵,想必也更愿见到你们凭真才实学立身,而非仅靠祖荫度日。
常升、常森闻言,立刻起身躬身应道:但凭姐姐(大姐)安排!他们深知这是长姐和太子姐夫在为他们寻一条稳妥的出路,既能远离是非,又能有所作为,自然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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