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1年的漠北草原,斡难河的冰层刚刚消融,带着铁锈味的风卷着碎雪,扑打在哈拉和林的金帐之上。十七岁的兀鲁忽乃攥紧了腰间的银鞘短刀,刀鞘上镶嵌的绿松石在昏暗的帐内泛着幽光——那是她的父亲,察合台汗国首任君主察合台留给她的遗物。帐外传来马蹄声与甲叶碰撞声,越来越近,她知道,一场足以改变整个蒙古帝国命运的库里台大会,即将在她的丈夫合剌旭烈兀的营帐外召开。而她,这个察合台家族的嫡女,注定要被卷入权力的漩涡中心。
彼时的蒙古帝国正处在微妙的权力真空期。成吉思汗的幼子拖雷死后,其长子蒙哥凭借母亲唆鲁禾帖尼的智谋与拔都的军事支持,意图夺取汗位,打破“幼子守灶”的传统。而察合台汗国作为帝国四大汗国之一,其立场直接决定着蒙哥能否顺利登基。兀鲁忽乃的丈夫合剌旭烈兀虽是察合台的嫡孙,但性格温吞,面对蒙哥派来的使者,竟攥着酒杯的手都在发抖。
“汗夫,”兀鲁忽乃走到合剌旭烈兀身边,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察合台的子孙,不该在使者面前露怯。蒙哥要的是我们的支持,而我们要的,是察合台汗国的完整。”她伸手抚过丈夫的手背,指尖的温度让合剌旭烈兀渐渐平静。帐外的使者已经不耐烦地咳嗽,兀鲁忽乃替丈夫整了整狐裘领口,“你只需记住三点:第一,承认蒙哥的汗位,但要强调察合台汗国‘自定赋税、自管军队’的旧例;第二,要求蒙哥确认你作为察合台嫡孙的继承权,驳回你叔叔也速蒙哥的觊觎;第三,提出由我代表汗国参与帝国政务,察合台的女儿,不比任何一个宗王差。”
这一番话,让合剌旭烈兀目瞪口呆。在蒙古草原上,女性虽不像中原那样被深闺束缚,却也极少直接参与政治决策。但兀鲁忽乃的眼神太过坚定,那是从小在察合台的营帐中听着军事会议长大的底气——她六岁便跟着父亲打猎,十岁能识别不同部落的旗帜,十二岁已能为父亲草拟书信。合剌旭烈兀最终点了点头,而当他走出营帐时,身后的兀鲁忽乃悄悄将短刀插入了靴筒。
库里台大会上的博弈远比想象中激烈。也速蒙哥在窝阔台家族的支持下,当众指责合剌旭烈兀“懦弱无能,不足以承继祖业”,甚至扬言要“替察合台清理门户”。就在合剌旭烈兀面红耳赤无法辩驳时,兀鲁忽乃掀帘而入。她身着绣着鹰纹的红色长袍,头上戴着镶嵌东珠的姑姑冠,走到帐中中央,目光扫过在座的宗王贵族。
“我父亲察合台在世时,曾说‘草原的雄鹰,要看爪子是否锋利,而不是叫声是否响亮’。”她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金帐,“也速蒙哥叔叔,你去年与花剌子模残部作战时,被敌人追得丢了战马,是合剌旭烈兀带着三百骑兵救了你,这件事,你忘了吗?”也速蒙哥脸色一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兀鲁忽乃又转向蒙哥,屈膝行了一个不卑不亢的礼:“蒙哥大汗,察合台汗国永远是帝国的臂膀。但我父亲留下的土地,必须由嫡脉继承。合剌旭烈兀是嫡孙,我是嫡女,我们夫妻二人,足以守住察合台的基业。”
蒙哥看着眼前这个胆识过人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他需要察合台汗国的支持,而兀鲁忽乃的出现,恰好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台阶。最终,蒙哥当众宣布:合剌旭烈兀为察合台汗国合法继承人,兀鲁忽乃可“协理国政”。散会时,拔都悄悄对身边的人说:“察合台的帐中,藏着一头母狮。”
然而,权力的稳固从来不是一纸诏书就能决定的。1252年,合剌旭烈兀在前往察合台汗国都城阿力麻里的途中突发重病,高烧不退。随军的萨满跳了三天三夜的舞,也没能驱散“病魔”。兀鲁忽乃知道,这绝非普通的疾病——也速蒙哥的亲信一直跟在队伍后面,而丈夫喝的奶茶,是也速蒙哥送来的侍女亲手调制的。
深夜,兀鲁忽乃屏退众人,独自守在合剌旭烈兀的床边。丈夫的嘴唇已经干裂,意识模糊中还在喊着她的名字。兀鲁忽乃握着他的手,泪水无声地落下。她知道,此刻自己不能倒下。她悄悄叫来自己的亲信,一个名叫帖木儿的畏兀儿人,吩咐道:“你立刻带着我的令牌去阿力麻里,通知守城的将领关闭城门,凡也速蒙哥的人,一律不准入城。另外,去药铺取一味‘乌头’,记住,要最烈的那种。”
帖木儿一愣,乌头是剧毒之物,他不解地看着兀鲁忽乃。“不是给汗夫用,”兀鲁忽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是给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三天后,合剌旭烈兀还是去世了。临终前,他拉着兀鲁忽乃的手,将年幼的儿子木八剌沙托付给她。“守住……察合台的……旗帜……”这是他最后的遗言。
丈夫的死讯传开,也速蒙哥立刻带着军队赶来,声称要“主持大局”。在他看来,兀鲁忽乃一个寡妇,带着年幼的孩子,根本无法抵抗他的兵锋。但他没想到,兀鲁忽乃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当他的军队抵达阿力麻里城下时,城门紧闭,城墙上站满了弓箭手,为首的正是兀鲁忽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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