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蜀广政元年(公元 938 年)的暮春,成都浣花溪畔的桃花正落得缤纷。一艘乌篷船缓缓泊在码头,船头立着位年约十六的少女,青布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手中握着半卷《花间集》,鬓边斜插着一朵刚摘的海棠,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清澈如溪泉的眼眸。这便是徐匡璋的女儿,后来被蜀主孟昶封为慧妃的花蕊夫人。
彼时的成都,正值后蜀的鼎盛时期。孟昶即位已近十年,这位年轻的君主虽在政治上无甚雄才大略,却极擅享乐与文治。他下令在成都城内外遍植芙蓉,每到秋霜时节,四十里芙蓉如锦绣般绽放,成都也因此得了 “蓉城” 的美称。而徐氏少女的到来,恰如一朵最娇艳的芙蓉,闯入了这座歌舞升平的蜀宫。
关于花蕊夫人的姓氏,史料中历来有 “徐氏” 与 “费氏” 之争。《新五代史?后蜀世家》记载:“昶幸之,号花蕊夫人,又姓徐氏,生后主玄喆。” 而《宋史?艺文志》中则着录有《花蕊夫人宫词》一卷,题 “蜀费氏撰”。结合近年出土的后蜀墓志铭考证,徐氏应为花蕊夫人的本姓,费氏或许是其母族姓氏或后世误传。这位徐氏少女出身于成都士族之家,父亲徐匡璋曾官至后蜀的内枢密使,虽非顶级豪门,却也是书香门第,这使得她自幼便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不仅精通诗词歌赋,还对音律、绘画颇有研究。
入宫之初,徐氏并未立刻得到孟昶的青睐。彼时蜀宫中最受宠的是贵妃张氏,这位张贵妃不仅容貌出众,还善于揣摩孟昶的心思,常常陪他在宫中饮宴作乐。徐氏初入宫廷,面对金碧辉煌却也等级森严的蜀宫,并未急于争宠,而是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读书和观察上。她常常在宫中的藏书阁翻阅古籍,尤其喜欢读前代的宫怨诗,却又不似一般宫女那般感伤落泪,反而会在诗稿旁写下自己的见解,分析诗中女子失宠的缘由与应对之策。
这样的日子过了近一年,转机终于在一个秋夜降临。那日孟昶在宫中的水晶殿设宴,召集群臣赏月饮酒,酒过三巡,孟昶兴起,让宫女们各自献艺。轮到徐氏时,她没有像其他宫女那样跳舞或弹奏乐器,而是手持一把团扇,缓缓走到殿中,念出了自己新作的一首《中秋月》:“冰轮碾破碧琉璃,永夜清光万里随。唯有宫中愁不寐,卷帘犹待月华移。” 这首诗既写出了中秋月色的皎洁,又暗含了自己在宫中的孤寂,用词清丽,意境深远,瞬间吸引了孟昶的注意。
孟昶放下酒杯,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只见她虽身着素色宫装,却难掩清雅之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中带着一丝沉静,与宫中其他女子的娇柔或谄媚截然不同。他不禁问道:“你既是徐枢密使的女儿,为何入宫许久,朕却未曾见过你?” 徐氏从容答道:“陛下宫中佳丽三千,臣妾资质平庸,不敢轻易打扰。只是今日月色太美,忍不住将心中所想化作诗句,若有冒犯,还望陛下恕罪。”
这番不卑不亢的回答,让孟昶对她更添了几分好感。他又与徐氏谈论诗词,发现她不仅熟知前代诗词,还对后蜀的文风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甚至能指出孟昶自己所作诗词中的不足之处。孟昶大喜过望,当即下令将徐氏封为 “慧妃”,赐居长春宫。此后,孟昶对慧妃的宠爱与日俱增,因其容貌娇美,如花蕊般娇嫩,便私下里称她为 “花蕊夫人”,宫中之人也纷纷效仿,“花蕊夫人” 这个称号,便从此流传开来。
成为花蕊夫人后,她并未沉溺于宠爱之中,反而开始利用自己的身份,为后蜀做一些实事。她深知孟昶喜好享乐,常常劝诫他关注民生。有一次,孟昶想扩建宫殿,花蕊夫人便陪他微服出巡,看到成都城外有百姓因旱灾而颗粒无收,甚至流离失所,她便借机对孟昶说:“陛下,宫殿再华丽,也不过是陛下一人居住之地;而百姓的安乐,才是国家的根本。如今百姓受灾,若陛下能将扩建宫殿的钱财用来赈灾,百姓定会感激陛下的恩德,后蜀也会更加稳固。” 孟昶听后,心中触动,当即下令停止扩建宫殿,将钱财用于赈灾和兴修水利。
此外,花蕊夫人还十分重视文化发展。她向孟昶提议,在成都设立 “史馆”,召集天下文人整理前代史料,编撰后蜀的国史;同时,她还亲自参与诗词创作,与宫中的文人雅士相互唱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 “蜀宫词” 风格。她的诗词多描写宫中生活的细节,语言清新自然,生动有趣,如 “三月樱桃乍熟时,内人相引看红枝。回头索取黄金弹,绕树藏身打雀儿”,既写出了宫女们的活泼情态,也展现了蜀宫生活的闲适,这些诗词后来被收录为《花蕊夫人宫词》,流传后世。
在花蕊夫人的影响下,后蜀的文化呈现出一派繁荣景象,成都也成为当时全国的文化中心之一。然而,这样的繁荣背后,却隐藏着巨大的危机。后蜀偏安一隅,孟昶在初期的励精图治后,逐渐变得贪图享乐,朝政也日益**。而此时的中原地区,正经历着剧烈的动荡,后周逐渐强大起来,对周边各国虎视眈眈,一场灭国之灾,正在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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