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尚未完全落定,焦糊与硫磺的气息混杂着黑水固有的阴冷腥臭,沉甸甸地压在水狱洞窟之中。卿九渊负手立于那片狼藉的栈道边缘,玄青衣袍在残余的热浪与深渊寒气交织的风中纹丝不动,唯有一双寒眸,比万载玄冰更冷,寸寸扫过眼前这片被暴力与火焰洗礼过的杀戮场。
刑狱司那个冷峻头目——名为高焕——正脸色铁青地指挥着手下缇骑和狱卒小心翼翼地清理现场,搜寻任何可能残留的线索。每个人的动作都带着惊魂未定的僵硬和恐惧。徐陨死了,在他们眼皮底下,被人以近乎羞辱的方式强杀焚尸,这对刑狱司和黑水大狱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挑衅和重创。
……
“殿下,”高焕快步走来,声音压抑着屈辱和怒火,手中捧着一个用特殊玉盘盛放的物件——那盏已经严重扭曲变形、表面还残留着灼热能量波动的黄金烛台,“只在现场找到了这个。是狱中常用之物,并无特殊标记。但其上残留的火元之力……极其精纯暴烈,绝非寻常修士所能拥有。而且……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古怪的空间波动。”
卿九渊的目光落在那盏烛台上。就是这东西,被那闯入者信手拈来,成了制造混乱、阻他追击的工具。那慵懒带笑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真是……脏了手。”
脏了手?如此轻描淡写,却行此酷烈之事。
他指尖微抬,一缕极其细微的修罗煞气如同触须般探出,缠绕上烛台。煞气与那残留的炽热能量接触,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相互湮灭、排斥。那能量……炽热中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纯粹与毁灭性,与他所知任何火系功法都有所不同。而那一丝空间波动,更是诡谲难明,仿佛火焰本身具备了撕裂空间的属性。
“闯入者身份,可有头绪?”卿九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高焕额头渗出冷汗,低下头:“属下无能!对方身手极为了得,对狱中地形似乎也颇为熟悉,手段……狠辣诡异,一击即走,毫不恋战。除了这烛台,未留下任何明显痕迹。但……但其功法路数,隐隐带有一丝……不属于魔界的清灵之气,虽然极其微弱,且被那邪火掩盖,但……”
清灵之气?卿九渊寒眸深处微不可察地一动。魔界之中,身负清灵之气,又有如此实力、如此胆魄、行事如此百无禁忌的……
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他强行压下。
不可能。她伤势未愈,魔气缠身,此刻应在魔宫静养,怎会出现在这万里之外的绝狱?又怎会拥有如此诡异霸道的火焰之力?
但那份熟悉感,那盏烛台上几乎被高温焚尽的、与怀中鳞片共鸣的微弱气息,又作何解释?
……
“徐陨死前,可有何异动?说过什么?”卿九渊转移了话题,声音更冷了几分。
高焕连忙道:“据昏迷醒来的戊字柒三回忆,那老怪物死前似乎异常激动,反复念叨着什么‘钥匙碎了’、‘通道断了’、‘归鸿’、‘彼岸’……还提到了……‘他们都得死’……”
钥匙碎了?通道断了?归鸿?彼岸?
这些词语,与寒潭寺邪阵、李府人茧、乃至徐钰炫散布的邪物隐隐呼应,指向一个更大的阴谋!徐陨果然是这个阴谋的关键知情人!
而如今,这条线……断了!
被那个神秘的闯入者,干脆利落地斩断了!
卿九渊的心缓缓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一种事情彻底脱离掌控的焦躁,在他胸中翻涌。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张巨大无比的蛛网之中,看似抓住了几根丝线,却被更多看不见的缠绕、拉扯,而那只隐藏在暗处的蜘蛛,正冷静地看着他挣扎。
“封锁消息,徐陨之死,暂不外传。”卿九渊冷声下令,“彻查近日所有出入黑水大狱记录,尤其是与‘幽冥鬼盗’突击舰相关之人!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闯入者的同党揪出来!”
“是!”高焕肃然应命。
卿九渊不再多看那一片狼藉,转身走向通道。玄青色的背影在幽暗磷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凝固的冰面上。
必须立刻返回永夜城!
徐陨虽死,但他临死前的话,以及李府、徐府那条线上的线索,必须加紧清查!幕后黑手如此急切地灭口徐陨,正说明他们的计划已经到了关键阶段,或者……出现了某种意想不到的变故!
还有那个闯入者…… 无论是不是她,其存在本身,已成了一个巨大的、危险的变数。
……
远离了黑水大狱那令人窒息的死气和追兵,在一片荒无人烟、只有嶙峋怪石和枯槁魔植的戈壁深处,凤筱终于停下了疾驰的脚步。
她靠在一块巨大的、被风蚀出无数孔洞的岩石背后,缓缓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内里的衣衫,与伤口渗出的血迹黏在一起,带来粘腻冰冷的触感。强行催动“蝶火燎原”以及最后硬抗卿九渊那一击带来的反噬,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经脉如同被寸寸撕裂,魔气在体内横冲直撞,眼前阵阵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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