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绝望,比水牢那即将浸透骨髓的污水更早一步,淹没了卫甲的意识。他被两名守卫粗暴地拖拽着,身体在粗糙的石板地面上摩擦,留下断续的血痕。手腕的勒伤、肩头的箭创、肋间的剧痛,以及肺部那火辣辣的灼烧感,交织成一曲痛苦的炼狱交响,不断啃噬着他仅存的意志。每一次被拖动时的颠簸,都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耳畔只剩下自己粗重而痛苦的喘息,以及守卫不耐烦的呵斥与皮靴踏地的回响。
他们正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通道,两侧是厚重的石壁,墙上间隔插着的火把光线昏暗,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如同幢幢鬼影。这里距离核心的熔炉区似乎有些距离,之前那隐约传来的喧嚣在此处变得模糊不清,更显得此地的阴森与压抑。水牢,那听起来就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方,仿佛一张通往彻底沉沦的巨口,在前方的黑暗中等待着将他吞噬。
就在这意志即将彻底瓦解的边缘——
咻——啪!
一声极其轻微、却锐利无比的破空声,来自通道前方某个阴影角落!紧接着,通道内墙壁上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支火把,应声而灭!燃烧的松脂头掉落在地,溅起几点火星,随即迅速黯淡下去,使得本就昏暗的通道瞬间陷入一片更深的阴影。
怎么回事?!
拖着卫甲的一名守卫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向火把熄灭的方向,手按上了腰间的短刀。
另一名守卫也立刻松开了卫甲,锵啷一声抽出了武器,紧张地环顾四周:
有情况?!
几乎就在两名守卫注意力被吸引、动作停滞的同一瞬间!一道黑影,如同真正的鬼魅,从前上方一处视觉死角的石梁之上,以惊人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扑下!那身影并不算特别高大魁梧,但动作间充满了猎豹般的爆发力与流畅感,落地时轻如鸿毛,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黑影的目标明确至极——直取两名守卫!
他首先袭向那名抽出了武器的守卫。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一记精准狠辣的手刀,以雷霆之势劈在守卫持刀的腕骨上!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守卫惨嚎一声,兵器脱手落地。黑影毫不停滞,另一只手肘如同重锤,顺势狠狠撞击在守卫的颈侧!那守卫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双眼翻白,软软地瘫倒在地。
另一名守卫此时才刚反应过来,惊恐地想要呼喊,但黑影已经如同旋风般卷到他的面前!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的惊呼死死掐断在喉咙里,另一只手并指如刀,重重戳击在他胸腹之间的某个要害部位!守卫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口鼻溢出鲜血,眼神迅速涣散,也无力地松开了原本还抓着卫甲衣襟的手,瘫软下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干净、利落、致命,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只有两名守卫短暂而压抑的闷哼与倒地声。
卫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虚弱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模糊的视线努力聚焦在那道背对着他、正在迅速检查两名守卫状况的黑影身上。通道内光线昏暗,但那矫健沉稳的身形,那干脆利落、充满了力量与技巧的搏杀动作,尤其是那在微弱光线下隐约可见的、宽阔而熟悉的肩背轮廓……
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他混沌的脑海——
王猛?!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应该和石岳一起,留守在鹰愁涧,负责拱卫涧内安全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龙潭虎穴般的深处?!
就在卫甲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之际,那道黑影——王猛,已经迅速确认了两名守卫彻底失去意识。他猛地转过身,一步跨到卫甲身边。
借着通道尽头另一支摇曳火投来的微弱光芒,卫甲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庞。依旧是那张平日里显得有些憨厚、此刻却布满凝重与杀气的面孔,只是脸上多了几道新鲜的擦伤和烟熏的痕迹,眼神锐利如鹰,紧抿的嘴唇显示着此刻形势的严峻。
没有时间寒暄,甚至没有一句解释。王猛的目光快速扫过卫甲凄惨的状况,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与痛惜,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他抽出腰间的备用短刀——并非卫甲那柄奇特的三棱刃,而是鹰愁涧军中常见的制式短刃——刀光一闪,精准地割断了捆缚卫甲手腕的粗粝牛皮绳。
绳索断裂,卫甲只觉得双臂一阵难以言喻的酸麻和剧痛,几乎无法抬起。
能走吗?
王猛的声音压得极低,沙哑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卫甲咬紧牙关,试图凭借意志力站稳,但虚弱的身体和遍布全身的伤痛让他一个踉跄。
王猛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伸出强有力的手臂,一把架住卫甲几乎软倒的身体,将他的大部分重量承担到自己身上。他的动作沉稳而可靠,如同山岩般给了卫甲一丝支撑。
王猛低喝一声,不再多言,架着卫甲,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与之前守卫拖拽方向相反的、一条更加狭窄幽暗的岔路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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