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未退,天就已经像被烧过的铁皮,乌黑发亮,边缘一丝丝的红正往里爬。人们从梦里惊醒,不是被叫醒,而是因为头顶压下来一股闷火,心脏猛然跳痛,像被人狠狠攥住。有人摸胸口,掌心全是冷汗,手指还在抖,抖着抖着,眼睛里那一粒黑点忽然亮了一下,像火星冒出火。
广场上的血碑还立着,碑前的灰还未散尽,脚印密密麻麻压在灰上,像一片乱麻。江枝已经站在碑顶,她的身影像一根刺,逆着天的黑,她笑声尖锐:“哈哈哈哈!你们看,它起了!它在天上烧锅,烧的是你们的魂!”她头发被风吹乱,像火苗一样狂跳。
萧砚在碑下,刀背横在膝上,目光抬起盯着那片天。他的眼冷冷的,像要从这火里看出骨头。他心底明白:昨夜虽逼退了黑焰,但黑焰从未走。它只是潜伏进人心,今晨它借着每一颗心的火点聚到一起,才成了这片天火。
百姓们纷纷走到街口抬头看,有人失声喊:“那是我爹!那是我爹的脸!”天上的火幕中,果然有一张面孔浮现,模糊却狰狞,嘴里无声喊着:“还命来。”另一个女人哭着捂住眼:“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那火里!”哭声一出,火幕里果然现出一条小小的手臂,伸出来抓向她。她疯了一样扑出去,差点撞在墙角。
整个城像疯了一般,哭喊与尖叫此起彼伏。六族长老立刻让人放话:“看见了吗?天火要封!若不立祭,天就塌!”声音带着符力,钻进人耳里,像锥子一样扎。许多人立刻动摇,眼神慌乱,开始互相推搡,喊着要“抓疯女,斩冷刀”。
江枝听见了,笑得更疯,笑声劈开哭喊:“哈哈哈哈!来来来!疯子在这儿!疯子就是天火的亲娘!你们敢不敢来祭?来啊!疯子先笑死你们,再烧死你们!”她张开双臂,像要拥抱整片火天。
萧砚缓缓起身,刀锋映着天火,寒光与火光交织,他声音极冷:“谁敢上前,死。”他的背影挺直,像一根钉把百姓与碑钉在一起。
符官残余的几人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出来,他们手里没有多少符纸了,只能用手指蘸血在地上画字。一个个名字被画出来,血迹渗进砖缝。老符官沙哑喊:“名在人在!火再封,也要封在人心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乱嚎。
就在这时,天火忽然猛地收缩,火幕合成一片巨大的火眼,瞳孔漆黑,眼白全是火焰。那一眼俯瞰下去,整座城的人齐齐跪倒,魂魄仿佛被一股力量抽离。许多人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眼珠泛白。
江枝忽然跳下碑,扑到人群中,抓住一个快要被吸魂的孩子,把孩子往自己怀里一塞,仰头狂笑:“哈哈哈哈!来!吸疯子的魂!疯子的魂比孩子香十倍!”黑火瞬间扑向她,她浑身一颤,口鼻喷出血来,却仍旧笑得癫狂。
萧砚刀光骤闪,一刀斩在火丝上,刀光与火焰撞击,发出尖锐的爆响,火眼退了一寸。萧砚冷声喝:“退!”刀锋震得他手臂血肉开裂,仍不放手。
百姓惊愕,有人哭喊:“他们在护我们!不是他们引的火!”这声音一出,像石子投进水里,荡开了一圈,更多人随之应和:“对!是六族在骗!”怒火混着恐惧反扑,开始有百姓冲向六族守卫,抢他们手里的符器。
六族长老脸色大变,急急挥手:“镇住!快镇住!”可人心已经被点燃,再难压下。
天火怒吼着,火眼裂开成无数小眼,像无数个太阳悬在空中,把城池照得血红。江枝站在火光下,头发全是血,笑得癫狂:“哈哈哈哈!来啊!多点眼!疯子比你眼多!疯子有一千张脸,一万张嘴,笑死你们!”她笑声震得那些小火眼闪烁不定。
萧砚横刀一挥,刀光映出全城的魂钉与疯铃,九片城同时响起整齐的节拍,碎镜风筝也被放起。铁响、铃声、镜光齐齐汇聚,直指天火。
火眼与这三股力量对撞,天空轰鸣,像整个天都要塌。黑日彻底碎裂,一道火痕横贯长空,像在天上割开一道巨大的伤口。火焰退去,夜空显露,可火痕久久不散。
百姓一个个瘫倒在地,哭声、笑声混杂,分不清是喜是悲。血碑在风中颤抖,却依旧立着。
江枝笑得血泪交织,倒在萧砚怀里,低声喘着:“冷脸……疯子笑赢了吧?”萧砚低头,声音冷硬:“赢一夜。还没完。”
远处的六族长老面色铁青,互相对视,眼底是新的算计。祖阙深处,“盲”的触须在石脉里疯狂扭动,舔舐着那道火痕,发出低沉的咆哮。
乱火封天,劫难未息。
火痕尚在天上燃烧,黑日碎裂的余烬洒落大地,像一场倒悬的流火雨,每一滴坠下都发出嘶鸣的声响,落在砖石上便烧出焦黑的窟窿。人群尖叫四散,然而越逃火雨越密,仿佛天在逼迫他们回到碑前。江枝立在碑下,浑身是血,她笑声依旧尖厉:“哈哈哈哈!逃?逃得过天?疯子笑你们跑得比兔快,可火跑得比你们更快!”她声音刺耳到像刀刮在铁上,震得人群一滞。有人愣住,有人眼底闪过恍惚,仿佛从恐惧里被这一声疯笑硬生生拽回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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