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寺的晨钟敲破平城拂晓的薄雾,朱墙金瓦在初升的日光下熠熠生辉,香客如织,梵唱悠扬,一派佛门圣地的庄严气象。然而,在沈砚的洞玄之眼视野中,这片煌煌气运之下,却隐隐缠绕着几缕难以察觉的灰黑丝线,如同净土上爬行的毒虫,悄无声息地汲取着那份祥和。
“我与知客僧约了探讨一部前朝佛经,至少能拖住他们一个时辰。”元明月一身素雅襦裙,手持经卷,对沈砚与尔朱焕低语。她今日特意装扮过,眉目沉静,气度清华,宛如虔诚的官家女眷。
“足够了。”沈砚点头,他与尔朱焕已换上不起眼的灰布短打,身上刻意沾染了尘土与草屑,伪装成入寺修缮杂役的工匠。三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默契自生。
元明月袅袅步入大雄宝殿,与迎上来的知客僧寒暄,很快便被引往藏经阁方向。沈砚与尔朱焕则借着香客和工匠人流,悄无声息地绕向寺庙后山。根据苟三临终线索与王五探得的情报,地宫入口最可能隐匿在后山一片禁地般的古柏林中。
越靠近后山,香客越少,守卫的武僧身影却隐约可见。两人借助林木与嶙峋山石的掩护,身形如狸猫般蹿高伏低。尔朱焕虽身形魁梧,但北疆斥候的潜行本领并未丢下,脚步轻捷,气息收敛。沈砚则凭借洞玄之眼,总能提前一步感知到巡逻武僧的气运方位,精准避开。
在一处生满苔藓、看似天然形成的山壁凹陷前,两人停下脚步。此处位于古柏林深处,人迹罕至,空气阴冷潮湿。山壁底部,藤蔓垂落,遮掩着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窄洞口,若非刻意寻找,极易忽略。
“有铁器与泥土的腥气,还有……极淡的血腥味。”尔朱焕抽了抽鼻子,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如鹰。他久经沙场,对这类气味异常敏感。
沈砚凝神望去,洞玄之眼穿透表层藤蔓与山石,清晰“看”到洞口内部并非天然岩层,而是人工开凿的痕迹,石阶向下延伸,深入一片被混乱、驳杂气运笼罩的黑暗。更深处,一股炽热、躁动,混合着金属煞气与某种阴邪能量的气息,如同地底暗河般缓缓涌动。
“就是这里。”沈砚拨开藤蔓,一股混合着霉味、金属锈蚀和淡淡腥膻的气流扑面而来。他率先弯腰钻入,尔朱焕紧随其后,顺手将藤蔓恢复原状。
通道初极窄,下行十余步后豁然开朗,竟是一条可容两人并行的石砌甬道。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嵌着昏黄的长明油灯,灯油气味刺鼻,并非佛门常用的清油。灯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如同鬼魅随行。
甬道并非直行,而是曲折向下,岔路颇多,若非沈砚以气运指引,极易迷失。空气中那股金属锻打、烈火焚烧的燥热感越来越浓,其间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人低语祈祷汇聚成的诡异精神波动。
“小心机关。”沈砚低语,洞玄之眼扫过前方地面与墙壁,指出几处能量异常凝聚、暗藏绊索或弩箭发射孔的位置。尔朱焕则凭借军中经验,辨认出几处地面石板颜色微有差异,下方恐是翻板陷阱。
两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避开所有可疑之处。越往深处,人工开凿的痕迹越新,甚至能看到散落在地的矿镐、箩筐。终于,在转过一个急弯后,眼前景象令久经沙场的尔朱焕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什么供奉佛宝舍利的地宫?分明是一个规模庞大、设施完备的地下军械改装工坊!
巨大的洞窟被粗大的原木支撑,宽阔堪比校场。数十座锻炉沿壁排列,虽未全部点燃,但仍有几座炉火正旺,赤红的火焰舔舐着坩埚,里面翻滚着融化的金属液,散发出灼人的热浪。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拉拽风箱的呼啦声、以及水流冲击轮轴的哗哗声交织成一片繁忙的喧嚣。数十名精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工匠正在忙碌,他们眼神麻木,动作却异常熟练,正在对一批批制式弩机进行改装、打磨、重新淬火。
空气中弥漫着煤烟、汗水、金属和淬火油混合的浓烈气味。地上堆满了各种军械部件,从磨损的弓臂到寒光闪闪的三棱箭簇,从制式的环首刀到明显违制的加厚铠甲片。更令人心惊的是,在工坊一侧,整齐码放着数十个开启的木箱,里面正是尔朱焕再熟悉不过的北疆边军制式强弩!只是这些弩机上的编号铭文,已被尽数挫去,留下粗糙的疤痕。
“这帮蛀虫!竟敢玷污佛门清净地,行此悖逆之事!”尔朱焕双眼瞬间赤红,一股蛮荒暴戾的气息不受控制地自身周弥漫开来,脖颈与手臂处血管虬张,皮肤下隐约浮现出淡血色、如同狼毛般的纹路,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这是狼噬七杀内力感应到其滔天怒意而自发运转的征兆。他认出其中一些弩机,正是他麾下儿郎们日夜期盼的补充装备!
沈砚亦是心头震动,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整个工坊。洞玄之眼下,此地气运浑浊不堪,贪婪、暴戾、麻木、绝望等负面情绪如同污浊的泥潭,不断翻滚蒸腾,甚至试图侵蚀他的感知,令他眉心传来轻微的不适感。而在工坊最深处,一个被厚重布幔遮掩的角落,散发出最为浓烈的阴邪气息,与弥勒教符牌上的波动隐隐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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