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小宝在朝堂上,试探性地流露出要“彻查钱荒根源”、“研讨币制革新之可能”,并隐约提到户部有个叫沈钧的“数算奇才”或许能出些主意,以及铸币世家金家有位“精通技艺”的小姐时。
他立刻感受到了比以往任何一次改革尝试都更加巨大、更加密集、也更加盘根错节的阻力。
这股阻力,不仅来自太后及其铁杆拥趸。
太后在帘后,用一贯“忧国忧民”又带着长辈权威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劝诫”:
“皇儿,祖制不可轻变。钱法,乃国家之血脉,万民之信约。自太祖铸‘乾元通宝’以来,百余年天下通行,已成定例。”
“此乃国本,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动则天下震荡,商旅不安,黎民疑虑。启用无名小吏与闺阁女子,插手此等国之重器,更是儿戏。望你以江山社稷为重,三思而后行。”
她的话,代表了最正统、最保守的声音,占据了“祖制”、“国本”、“稳定”的道德制高点。
更让赵小宝感到压力的是,许多原本在他推行漕运、书院等改革时持中立甚至观望态度的官员。
尤其是那些出身地方世家、与矿产、冶炼、铸造、甚至高利贷行业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员,此刻也纷纷露出了暧昧或直接反对的态度。
“陛下,铜钱之制,沿用百年,百姓习惯,骤然更改,恐生祸乱啊!”
“沈钧此人,出身商贾,非正途,其言岂可尽信?金家小姐更是女流,岂能干预外事?”
“铸币之事,涉及矿脉、炉火、匠户万千,牵连甚广,非一日之功,亦非纸上谈兵可解……”
“朝廷若另发新钞,百姓不信,商贾不用,岂不成了废纸?届时信用尽毁,如何收场?”
反对的理由五花八门,有质疑人选的,有担忧风险的,有强调技术复杂的,但核心只有一个:维持现状,保护现有利益链条。
谁都知道,铜矿开采、铜器铸造、甚至私铸劣钱、囤积居奇,背后是多大的一张利益网络。
改革币制,触动的是比土地、漕运、甚至科举更加核心、更加隐秘的财富命脉。
朝堂之上,几乎是一片反对与质疑之声。
赵小宝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一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沼泽边,稍有不慎,就会被吞噬。
然而,面对这前所未有的压力,处于风暴眼中的两位当事人——沈钧和金灵儿,却表现出了惊人的坚定与默契。
赵小宝秘密召见了他们。
在御书房偏殿,沈钧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官服,眼神专注而明亮,毫无惧色;
金灵儿则是一身利落的劲装(她特意换的,以示决心),不施粉黛,眉宇间带着匠人特有的执着和一丝叛逆的英气。
当赵小宝简略说明朝堂上的阻力时,沈钧平静地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习惯动作),开口道:
“陛下,阻力在意料之中。任何触及根本利益之变革,必遭反噬。然,问题已刻不容缓,铜钱体系积重难返,修补已无济于事。”
金灵儿更是直接,带着对家族旧习的痛恨:
“那些老顽固,眼里只有自家仓库里的铜锭和账本上的私利!他们根本不在乎钱币好不好用,防不防伪,百姓方不方便!只要还能从旧法子里榨出油水,他们就绝不会变!”
赵小宝看着两人,心中稍定,问道:
“那依二位之见,当如何破局?总不能硬顶着所有人的反对,强行推广新铜钱吧?那铜料从何而来?工艺革新又如何推进?世家必定层层设阻。”
沈钧与金灵儿对视一眼,仿佛早有默契。
沈钧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设想:
“陛下,既然在‘铜钱’这条旧赛道上阻力重重,我们为何不……另开一条新赛道?”
“新赛道?”赵小宝挑眉。
“正是!”沈钧语气变得激动,“既然铜钱不足,流通笨重,信用受损,我们何不效仿前朝蜀地‘交子’旧例,但由朝廷主导,发行全国通用的‘官钞’?”
“官钞?”
赵小宝眼睛一亮。
“对!”
金灵儿兴奋地接过话头,她显然对这个想法极为赞同,并已经在思考技术细节,“以国家赋税、仓储、乃至部分金银为储备,作为担保,规定‘官钞’可按固定比例与铜钱、甚至金银兑换!这‘官钞’本身,就是国家信用的体现!”
沈钧补充道,思路越来越清晰:
“如此一来,我们便绕开了铜料短缺、私铸泛滥、囤积居奇等几乎所有旧体系的顽疾!我们不需要立刻改变铜钱的地位,只是提供一种新的、更便捷的信用工具。”
“大宗交易、远程贸易、税粮折银,皆可使用官钞,极大减轻对铜钱的依赖和需求压力!”
“防伪是关键!”
金灵儿立刻想到技术层面,眼睛闪闪发亮,“我们可以用最新的雕版技术,采用多层套色、微雕暗记、特殊纸张甚至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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