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逃离净心台,回到听竹小苑,已是心绪大乱。她将自己关在房中,白子画将手探入“痴”池那一刻的景象,以及池水沸腾、皮肉灼伤的细节,如同梦魇般在她眼前反复上演。
“三生池水,唯动凡心……”
她低声重复着这八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扎进她混沌的记忆深处。为何会如此?他那样一个人,清冷得不似凡尘客,怎会动如此深的凡心,甚至到了引发池水反噬的地步?
那凡心,是因谁而动?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她却不敢深想。仿佛那答案背后,是万丈深渊,一旦踏足,便会万劫不复。
接下来的几日,骨头刻意深居简出,连日常的讲学也托病暂停。她需要时间理清这团乱麻,更需要空间远离那个让她方寸大乱的白子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清晨,骨头正在小院中尝试引导那缕愈发活跃的紫色灵力,幽若端着精致的早点,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骨头前辈!您好些了吗?我特意让厨房做了些清淡的灵粥,您快尝尝!”幽若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将食盒放在石桌上,动作麻利地摆好碗筷。
骨头收敛灵力,走到桌边坐下,淡淡道:“有劳你了,我已无大碍。”
幽若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您是不是……和尊上闹别扭了?”
骨头执勺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幽若:“为何这么问?”
幽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八卦神情:“前辈您还不知道吗?现在整个长留,不,恐怕六界都快传遍了!”
“传遍什么?”骨头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是尊上为您徒手探‘痴’池,引发池水沸腾的事啊!”幽若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现在外面都在传,说长留上仙白子画,道心已破,凡心大动,而那对象……就是前辈您!”
骨头手中的勺子“哐当”一声掉回碗里,溅起几滴温热的粥。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荒谬!何人敢如此妄议尊上?!”
幽若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前辈息怒!这……这也不是空穴来风啊。那日那么多弟子都亲眼所见,尊上他……他的手确实被灼伤了。而且,尊上从池水中抽出手后,第一眼看的方向,就是前辈您离开的位置……好多人都看到了。”
骨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她终于明白白子画那日为何要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拖着伤体去试那三生池水了。他不仅是在向她坦白,更是在向整个长留,乃至六界,公开他的“痴念”!
他疯了不成?!他难道不知道这会对他的声誉、对长留的威望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还有呢?”骨头的声音有些发冷,“还传了什么?”
幽若看了看她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还有……还有一些更离谱的传言。说……说百年前那场浩劫,根本不是什么妖神现世,而是……而是尊上为情所困,与自己的徒儿花千骨之间,酿下的苦果……说前辈您,可能就是那位转世重生的花千骨……”
“啪!”
骨头手中的瓷碗被她生生捏碎,碎片割破了指尖,渗出血珠,她却浑然不觉。
花千骨!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她耳边!与之前模糊的熟悉感不同,这一次,伴随着白子画三生池水的自证,伴随着六界言之凿凿的传言,这个名字带来的冲击力前所未有!
她是谁?骨头?还是花千骨?
如果她是花千骨,那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白子画与她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为何会酿成浩劫?他如今的痴念忏悔,又与当年的“苦果”有何关联?
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
“前辈!您的手!”幽若惊呼一声,连忙取出伤药和纱布,想要为她包扎。
骨头却猛地抽回手,站起身,语气冰冷:“我没事。幽若,这些流言蜚语,以后不必再向我提起。”
“可是前辈……”
“出去。”骨头背过身,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幽若从未见过骨头如此模样,吓得不敢再多言,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默默退出了听竹小苑。
院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骨头粗重的呼吸声。她看着指尖不断渗出的血珠,那抹鲜红刺痛了她的眼。
流言如风,无孔不入。接下来的几天,骨头即使足不出户,也能感受到长留山上弥漫的诡异气氛。弟子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好奇、探究,甚至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敬畏或疏离。就连她去藏书阁查阅古籍,原本喧闹的大殿也会瞬间安静下来,各种隐晦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如芒在背。
她试图查找与百年前那场浩劫、与花千骨相关的只言片语,但长留的典籍中,关于那段历史的记载竟被人为地抹去或封存,她能找到的,只有一些语焉不详、矛盾重重的零星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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