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无尽的坠落。
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方向感。只有无边的、粘稠的、仿佛能吸收一切感知的黑暗。白子画与骨头紧紧相拥——或者说,是白子画以几乎要将她骨骼勒断的力道,死死将她禁锢在怀中,用自己的身体和残存的仙力,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层薄薄的、在黑暗侵蚀下明灭不定的护罩。
然而,这护罩所能抵御的,仅仅是外界黑暗那无形的、无孔不入的、令人神魂冻结的污秽侵蚀。对于来自骨头体内的、更可怕的崩解,却无能为力。
“呜……”
骨头蜷缩在他怀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再是之前因痛苦或恐惧而产生的生理性颤抖,而是一种失控的、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暴走、都在尖叫的痉挛。淡金色的光芒如同失控的熔岩,不受控制地在她皮肤下奔流、鼓胀,试图冲破这具躯体的束缚。每一次光芒的爆发,都伴随着她一声压抑不住的、混杂着痛苦与某种非人嘶鸣的闷哼。
这黑暗,这纯粹的、极致的污秽与空洞,对她体内那本就与“洪荒”、“本源”相关的力量而言,既是剧毒的腐蚀,又是最强烈的……共鸣。
不,不仅仅是力量的共鸣。
坠落的失重感,无尽的黑暗,身体被紧紧禁锢的触感,以及那从四面八方、从灵魂深处涌出的、冰冷刺骨的绝望与疯狂……
像。
太像了。
像那暗无天日的蛮荒。
像那深入骨髓的囚禁。
像那被所爱之人亲手推入的、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不要……师父……不要……杀我……” 骨头紧闭的双眼眼角,溢出淡金色的、滚烫的液体,分不清是血还是泪。她的呓语破碎不堪,带着孩童般的恐惧与哀求,那是属于“花千骨”最深处、最无法磨灭的梦魇。
“骨头,醒醒!” 白子画的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躯体温度的异常升高,感觉到她经脉中那横冲直撞、几乎要将她自己先撕碎的狂暴力量,更感觉到她识海中那如同海啸般掀起、互相撕扯的两股意识洪流——属于“骨头”的、脆弱的清明,与属于“花千骨”的、充满绝望与毁灭的记忆。
“我不是……我不是她……我不是妖神……我不是……” 她猛地摇头,额头重重撞在白子画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声响。淡金色的光芒在她眼中疯狂闪烁,时而清澈痛苦,时而混沌暴戾。
“看着我!骨头!看着我!” 白子画单手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喷吐出的、带着滚烫金芒的气息,能“看”到她眼中那两团越来越亮、越来越不似人眼的金色火焰。
“我是白子画。”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穿透她混乱的呓语和力量的轰鸣,试图将锚点钉入她即将被淹没的意识,“你是骨头。这里不是蛮荒,也不是绝情殿。我们在一起,在往下掉,但我们会找到出路。”
“白……子画……” 骨头涣散的目光似乎凝聚了一瞬,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师父”,是给予她最深沉痛苦与背叛的人;也是这几个月来,那个看似冷漠疏离、却总在她需要时出现,教她练剑、为她煮面、不惜一切护她周全的男人。
哪一个才是真的?
信任……还能相信吗?
“轰——!!!”
就在她意识因这个名字而出现一丝挣扎的缝隙时,下方无尽的黑暗深处,仿佛回应着她体内力量的暴动,一股难以形容的、比上方遗骸更加原始、更加混沌、更加“空无”却又饱含着无尽污秽与吞噬**的磅礴吸力,猛地传来!
那吸力并非作用于**,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作用于力量本源!
“啊——!!!!”
骨头再也无法承受,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锐长啸!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暴戾,以及一丝……畅快?仿佛体内那一直被压抑、被束缚、被恐惧的力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尽情宣泄、尽情共鸣、甚至……尽情“回归”的出口!
“砰!”
箍住她的手臂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猛然弹开!白子画闷哼一声,虎口崩裂,鲜血淋漓。怀中一空,骨头的身影被那下方的恐怖吸力猛地加速拽向更深处的黑暗,而她周身爆发的淡金色光芒,在这一刻炽烈到了极致,如同在这绝对黑暗中点燃了一轮狂暴的小型太阳!
不,不仅仅是光芒。
她的发丝无风狂舞,根根沾染上淡金的色泽,如同燃烧的火焰。裸露在外的皮肤下,淡金色的脉络贲张凸起,如同有熔岩在其中奔流。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已完全化为两团纯粹的金色火焰,冰冷,暴戾,睥睨万物,再无一丝属于“骨头”的迷茫与痛苦,只有属于至高力量掌控者的、绝对的冷漠与毁灭**。
“蝼蚁……安敢囚吾……” 一个低沉、漠然、仿佛由无数声音叠加而成、带着洪荒回响的嗓音,从“骨头”的口中吐出,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法则的重量,震得周围粘稠的黑暗都泛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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