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魇湮灭后,那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窥视感并未消失,反而如同粘稠的墨汁,更深地浸染着这片死寂的深渊裂缝。但裂缝深处涌出的黑红能量潮,却诡异地缓和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无序地冲击,而是变成了一种有节奏的、仿佛沉睡巨人呼吸般的脉动,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白子画撑起的银色剑域。每一次撞击,都让光幕泛起剧烈的涟漪,消耗着持剑者浩瀚却并非无穷的仙力。
维持这样高强度的剑域,即便是他,也渐感力不从心。仙力如同退潮般从经脉中流逝,本源剑气与那封印之物散发出的、充满侵蚀性的秽力持续对抗,带来的是从神魂深处蔓延开的、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疲惫与刺痛。
但他持剑的手,依旧稳如磐石。横霜剑悬于身前,剑尖微垂,指向裂缝方向,剑身光芒虽不如最初那般炽烈如日,却更加凝练纯粹,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核心,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凛冽意志。
他必须坚持。不仅因为身后是亟待稳固的封印(或者说,延缓其崩溃),更因为怀中这个气息微弱、昏迷不醒的人。
白子画微微低头,目光落在骨头苍白的脸上。她眉头紧蹙,即使在昏迷中,也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额角冷汗涔涔,沾湿了几缕散落的黑发。唇色淡得几乎透明,呼吸细微而急促,每一次呼吸,胸口那被衣料遮掩的、属于“种子”的位置,都会随之传来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与裂缝深处脉动隐约同步的悸动。
她眼角那滴未来得及滑落的泪,此刻已干涸,留下一点极淡的湿痕。就是这一点湿痕,像一根烧红的针,刺入白子画眼底最深处。
方才那一瞬间——她睁开眼,眸中暗金光芒吞吐,抬手间湮灭夜魇,眼神冰冷漠然如神只俯瞰蝼蚁,却又在看向他时,流露出那种无法言喻的、沉淀了万古悲伤的复杂情绪——那一幕,如同最锋利的刻刀,狠狠凿进了他冰封千年的心湖。
那不是骨头。
或者说,不完全是。
那是被封印在她灵魂深处、与那裂缝中嘶吼之物同源的某种“存在”的惊鸿一瞥。是“妖神之力”最本源的、最冰冷的意志,是那股毁灭与疯狂力量凝聚的“神识”,是……属于“花千骨”的、却又被无尽痛苦与怨恨扭曲放大的,另一种形态。
白子画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从她体内“种子”第一次异动,从她无意识流露出与妖神相关的征兆,从她一次次被记忆碎片折磨……他早已有所猜测,有所准备。但当这猜测被如此**裸、如此具有冲击力地证实,当那双熟悉的眼眸被完全陌生的、属于“非人”的冰冷金光占据时,他依旧感受到了那种足以撕裂神魂的钝痛。
是他,亲手将她推向了这条路。是他,未能护她周全,让她承受了不应承受的苦痛,最终被这足以毁灭六界的“种子”寄生、同化,直至……可能彻底失去自我。
自责、悔恨、痛楚……这些早已深入骨髓的情绪,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但他不允许自己沉溺。他是长留上仙白子画,是此刻唯一能站在她身前,隔绝那无边恶意与黑暗的人。他必须冷静,必须思考,必须找到……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的出路。
裂缝的脉动暂时稳定在一个相对较低的水平。或许是那“存在”惊鸿一现后需要重新沉寂,或许是方才湮灭夜魇消耗了它某种力量,又或者……它只是在“观察”,在“等待”。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喘息之机,也是撤离的窗口。
白子画不再犹豫。他左手依旧维持着剑诀,稳定着剑域,右手则揽紧怀中的人,身形缓缓向后飘退。每退一步,银色剑域的范围便随之收缩一分,但凝实程度却丝毫不减,始终将两人牢牢护在其中。
退入狭窄的甬道,身后是崩塌了大半、被碎石部分堵塞的石厅入口。裂缝深处传来的嘶吼与脉动被岩石阻隔,变得沉闷遥远,但那无处不在的恶意窥视感,却如影随形,并未完全消失。
甬道中残余的秽气被剑域自动净化。白子画步履平稳,速度却极快,几乎化作一道贴着地面飞掠的银色流光。怀中骨头的重量很轻,轻得让他心头发沉。她身体的温度偏低,脉搏微弱而紊乱,体内那枚“种子”虽然暂时沉寂,却像一颗蛰伏的毒瘤,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必须尽快回到相对安全的石洞,为她疏导经脉,稳固神魂,压制“种子”。
很快,前方出现了笙箫默布下的“小须弥阵”散发的微弱灵光。感应到他的接近,阵法光幕主动分开一道缝隙。
“师兄!”守在洞口附近的笙箫默立刻迎了上来,看到白子画略显苍白的脸色和昏迷的骨头,心头一紧,“情况如何?骨头姑娘她……”
“封印暂时稳定,但核心镇物缺失,崩溃不可逆转,只是时间问题。”白子画言简意赅,脚步未停,径直走向石洞内那张铺着兽皮的石床,“她体内异变加剧,需要立刻疏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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