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元精血的清灵之气尚未完全在芷荷体内化开,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淡金色光晕,与血咒湮灭后的暗红秽气形成诡异对比。空地上一时静得可怕,只有夜风卷过树梢,发出更加尖锐的呜咽,仿佛在为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伴奏。
几名弟子脸上劫后余生的庆幸尚未完全褪去,便被白子画那句话中蕴含的冰冷意味,冻得浑身僵硬。“此咒能潜伏至此时才爆发,施咒者,就在左近,或……就在长留。”
“就在长留”四个字,如同四把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入每个人的心底。
方才激战残留的恐惧尚未消散,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寒意,如同沼泽地里的瘴气,无声无息地漫了上来。影傀可以来自外界,阵法可以提前布置,但这潜伏在伤口深处、等待时机爆发的血咒呢?尤其是在白子画亲自出手拔除腐灵刃之毒后,依旧能留存下来,直到此刻才被触发……这需要何等精妙的算计,对长留内部情况何等熟悉,以及对白子画疗伤手段何等了解?
骨头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升,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锐利地扫过身边每一张面孔——惊魂未定的弟子们,脸色惨白却已沉沉睡去的芷荷,以及……神情沉静如水、眸色却幽深如渊的白子画。
他的目光,也正落在芷荷身上,但那眼神深处翻涌的,绝非仅仅是关切或愤怒,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抽丝剥茧的审视。
“尊上……”一名稍年长的男弟子,声音干涩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您的意思是……有……有内奸?”
这个词太过沉重,也太过于禁忌。在长留这千年仙门,弟子长老皆以守护六界、除魔卫道为己任,“内奸”二字,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亵渎。
白子画没有直接回答。他缓缓直起身,月白色的衣袍在黯淡月光下,仿佛覆着一层寒霜。“血咒需以施咒者精血为媒介,近距离种下,且需与伤口处的邪毒阴力相合,方能潜伏不露。”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芷荷受伤之时,除影傀之外,可有旁人近身?”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努力回忆着方才那混乱惊险的一幕。片刻,负责结阵防御的一名男弟子迟疑道:“回尊上……当时场面混乱,影傀从四面八方扑来,我等全力抵御,只觉阴风扑面,黑雾缭绕……实在……实在难以分辨是否有‘人’混迹其中……”
另一名女弟子补充道:“而且那影傀身形飘忽,黑雾笼罩,就算真有人伪装,也极难察觉……”
这正是最可怕之处。影傀本身便是极好的掩护,加上那诡异的黑雾和混乱的战场,若真有人趁机接近,种下血咒,简直是天衣无缝。
骨头沉默着。她比这些弟子更清楚当时的情况。她自己是众矢之的,大部分攻击都集中在她身上,为弟子们挡下骨镰致命一击时,更是门户大开。若有心人想要做手脚,那时确实是绝佳时机。只是……那人的目标,究竟是这个普通弟子芷荷,还是……借着芷荷,来试探或者针对什么?
她猛地想起那柄漆黑骨镰袭来时,自己体内“种子”的剧烈悸动,以及那头领眼中一闪而逝的贪婪。莫非……这血咒,并非针对芷荷,而是……针对可能出手救治、或者会接触到芷荷伤口的人?尤其是,可能接触到那伤口中残留的、与“种子”相关气息的人?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幕后黑手的心思之缜密、算计之深远,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此地不宜久留。”白子画收回审视的目光,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山雨欲来的凝重,“血咒既发,施咒者必有感应。无论其人在长留内外,必生变故。”
他目光转向骨头:“你带他们先行返回绝情殿,开启全部防御阵法,未有我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亦不得轻信任何传讯。”
骨头心头一凛。这是要将绝情殿暂时封闭,隔绝内外?是为了保护弟子,还是为了……防止可能的“内奸”传递消息,或者再次下手?
“那你……”她下意识地问出口。
“我去查看结界节点,及影傀来路。”白子画道,目光投向更深的黑暗,“血咒来源,或许能从中觅得一丝痕迹。”他顿了顿,补充道,“速回。”
没有给她再问或质疑的机会,他的身形已如同融入月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气轻微的波动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梅香。
骨头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头那种沉甸甸的不安感,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浓了。单独去探查?在这明显有针对性的袭杀之后,在可能有内奸潜伏的长留?纵然他是白子画,这也太过冒险……
然而,命令已下。她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惊惶不安、带伤疲惫的弟子们,还有昏迷不醒但已无大碍的芷荷。将他们安全带回绝情殿,同样是重任。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疑虑和不安,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坚定。“都起来,跟紧我。灵力尚未恢复的,互相扶持。我们立刻返回绝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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