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时,黑林镇边缘的租车点还浸在淡青色的雾里。林弃踩着露水走过去,鞋底碾过枯草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租车点就搭在一棵枯死的胡杨树下,几根歪歪扭扭的木桩支着破帆布,帆布上打满补丁,还沾着褐色的血渍,不知是哪年留下的。
“要走?”树影里突然钻出个人,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吓了林弃一跳。定睛看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下巴上的山羊胡沾着露水,贴在干瘪的皮肤上,身上穿件油光发亮的粗布短褂,袖口磨得露出了棉絮。他手里牵着缰绳,缰绳那头拴着个怪东西——说是骨兽,倒更像堆拼起来的枯骨,马头是白森森的颅骨,眼窝黑洞洞的,四条腿是兽骨拼接的,关节处用发黑的铁钉钉着,拉着一辆同样破旧的诡舆,舆身蒙着厚帆布,边缘垂着磨破的流苏。
“去无灵荒原深处,规则坟场方向。”林弃按住腰间的布囊,里面的隐匿碎片微微发烫,他刻意压低声音,“多少钱?”
老头斜睨他一眼,浑浊的眼睛在雾里亮了亮,目光扫过林弃腰间的锈剑,又落在他左臂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荒原里头不太平,天刑院的巡狩跟疯狗似的到处咬,还有食纹蠕虫窜来窜去。要去那儿,得加钱——三枚源质结晶,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林弃心里一紧——他身上只有鸩婆婆给的几粒固纹丹和半袋干粮,哪来的源质结晶?他刚要开口还价,老头突然摆了摆手:“看你是个练家子,还是个‘逆着来’的,我给你个便宜。”他指了指诡舆后面的布包,“帮我把这袋‘灰雾草’捎到荒原中段的补给点,给马老鬼,就当抵一半价钱。剩下的,等你回来再给——要是能回来的话。”
林弃瞥了眼那布包,灰雾草的气味混着秽气飘出来,他认得这草,是炼制匿形膏的辅料,鸩婆婆提过。他没多想,点头应下:“行。”
老头咧嘴笑了,皱纹挤成一团,露出两颗发黑的牙:“算你识相。这骨兽叫‘枯牙’,通人性,你喊它名字就行。”他把缰绳塞给林弃,又往他手里塞了个陶哨,“遇到危险就吹这个,枯牙跑起来比风还快——前提是它没先吓破胆。”
林弃刚爬上诡舆,就听见老头在下面喊:“记住!见着穿银甲的赶紧躲,天刑院的‘锁灵网’专抓你们这些‘逆规者’!还有,别碰地上发紫光的缝,那是规则裂缝,进去就没影了!”
诡舆的帆布很厚,钻进去后,外面的雾气和光亮都弱了大半。林弃靠在冰冷的木板上,摸出鸩婆婆给的布袋,里面的兽皮地图还带着淡淡的秽气。他刚展开地图,诡舆突然“咯噔”一下动了,枯牙的骨蹄踩在碎石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帆布随着颠簸轻轻晃动,漏进几缕细碎的晨光。
“小伙子,你是去坟场找碎片吧?”老头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伴着枯牙粗重的喘息——说是喘息,其实更像骨头摩擦的“嘎吱”声,“最近去那儿的人多了不少,大多是天命阁的杂碎,还有些像你这样的落魄修士,都想捡块碎片换钱。”
林弃没接话,只是指尖摩挲着地图上的“规则坟场”标记,那里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骷髅头。
老头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地絮叨起来:“上个月有个修士,也是租我的舆去坟场,回来时少了条胳膊,说是被食规则蠕虫咬的。那虫子凶得很,壳比铁还硬,一口能把骨头都嚼碎!”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还有天刑院,最近查得紧得邪乎。前几天我拉个巡狩去荒原,听见他们说要‘清剿异常区’,连黑林镇都要搜一遍——你这模样,要是被巡狩撞见,肯定没好果子吃。”
林弃心里一沉——鸩婆婆说天刑院要动手,看来不是假话。他摸了摸左臂的隐匿碎片,黑色纹路在衣料下微微发热,还好有这东西,至少能躲过低阶神识探查。
“你不怕?”林弃突然开口,问的是老头。明知荒原危险,还天天在这儿拉活,甚至敢帮他这样的“逆规者”捎东西,这老头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老头“嘿嘿”笑了两声,笑声里带着老狐狸似的精明:“怕?在这荒原讨生活,哪有不怕的?可怕也得活啊。再说,我这把老骨头,巡狩懒得管,蠕虫嫌塞牙,安全得很。”他突然话锋一转,“倒是你,刚踏入窥纹境吧?左臂的碎片还没完全融透,去坟场可得小心——那儿的规则乱得很,碎片没融好,容易被反噬。”
林弃猛地攥紧了拳头——这老头竟能看出他的境界?他刚要追问,诡舆突然晃了一下,枯牙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猛地停了下来,骨蹄在地上刨着碎石,显得异常焦躁。
“怎么了?”林弃掀开帆布一角往外看,晨光已经很亮了,荒原上的雾散了大半,满眼都是黄褐色的碎石和枯槁的芨芨草,风刮过碎石堆,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哭。
老头已经下了车,蹲在地上盯着前方,脸色白得像纸,手指着地面,声音都在抖:“规……规则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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