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查询“黑龙航运”带来的那种深海般的压迫感,在接下来几天里,并未随着日常生活的按部就班而消散,反而像一层薄薄的、冰冷的霜,悄然覆盖在沈清莲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她照常上课,泡图书馆,吃饭,睡觉,与室友维持着礼貌而疏离的相处,在周三和沈星河于天台进行短暂、安全的例行“接点”。一切似乎都回到了那个专注于锻造“知识盔甲”的轨道上。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走在校园里,穿过林荫道,坐在教室或图书馆,她眼角的余光都变得更加警惕,像最精密的雷达,无声地扫描着周围的环境。那些看似寻常的同学、路人、甚至清洁工,在她眼中都多了一层需要被评估的滤镜——他们的视线是否在她身上停留过久?行为是否有不合理之处?是否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露出了与周围青春洋溢氛围格格不入的、属于观察者的那种专注与隐匿?
陆子谦和“菁英汇”的邀请卡,被她用一小块黑色胶带封在了旧笔记本的硬质封皮内侧,成了一个沉默的、需要警惕的记号。而“黑龙航运”那光鲜外表下可能存在的黑暗,则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她心中缓缓展开,让她对任何异常都更加敏感。
周一晚上,结束了在图书馆的自习,清莲回到梅园宿舍。同寝的林薇和苏晓正在讨论刚看完的一部网剧,何静戴着耳机对着电脑敲代码,宿舍里弥漫着一种日常的、略带慵懒的气息。清莲简单洗漱后,爬上自己的床铺,拉好床帘,形成了一个私密的小空间。她拿出常用的智能手机,先查看了班级群和几个课程群的消息(大多是作业通知或闲聊),然后习惯性地登录了那个用于日常联系、通讯录里人寥寥无几的电子邮箱。
这个邮箱是她高中时申请的,很普通,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学校、银行等机构偶尔会发通知,平时几乎没什么邮件。然而,就在她漫不经心地刷新收件箱时,一封没有发件人名称、只显示了一串乱码般字母数字组合的邮件,突兀地出现在了最上方,发送时间显示是今晚八点四十七分。
主题栏是空的。
发件人地址是一长串毫无规律的字符,明显是临时生成的匿名邮箱。
清莲的心,在看清这封邮件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漏跳了一拍。一种冰冷的警铃,在她大脑深处尖锐地响起。没有犹豫,她立刻退出了邮箱APP,甚至快速关闭了手机数据连接,然后将其调成飞行模式。
她的指尖微微发凉,但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匿名邮件。空主题。乱码发件人。这个时间点……是巧合,还是……
她首先排除了垃圾广告邮件的可能。垃圾邮件通常有耸动的标题或广告内容,不会如此“干净”。学校或官方的通知邮件会有明确的发件方标识。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恶作剧,或者……她最不想看到的那种——来自“他们”的接触。
恶作剧?谁会给她发匿名恶作剧邮件?知道她这个邮箱的人本就极少。开学以来,她从未用这个邮箱注册过任何社交账号或参与任何公开活动。知道这个邮箱的,除了几个必要的官方机构,大概只有……沈星河。不,不会是他。他绝不会用这种方式。
那么……
清莲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重新打开手机,关闭飞行模式,但依然没有连接数据。她需要处理这封邮件,但绝不能在宿舍里,更不能用自己的常用设备。宿舍的网络是校园网,理论上学校有权监管,而且设备本身可能不够安全。附件……那封邮件很可能有附件。在网络安全课上,教授曾反复强调,来历不明的邮件附件是病毒、木马和勒索软件最常见的载体,绝不能轻易点击。
她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一刻。宿舍楼十一点门禁,还有时间。她迅速下床,换上一身深色的运动服,戴上棒球帽,将那个只与沈星河联系的备用手机塞进贴身口袋,常用的智能手机则留在宿舍充电。然后,她背上那个只放了几本书和笔记的旧书包,对室友说了句“我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便推门离开了宿舍。
她没有去校内或学校附近常见的商业街网吧,那里学生太多,容易遇到熟人,监控也可能更密集。她用手机地图(离线模式下提前下载的)搜索了一下,选择了距离学校两站地铁、位于一个老式居民区深处的、一家看起来规模很小、设施陈旧的个体网吧。这种地方通常不用严格实名,监控模糊,顾客混杂,相对不容易被追踪。
她刷卡出校,步行到地铁站,搭乘末班车前的地铁。车厢里人不多,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压低帽檐,目光看似落在对面玻璃上,实则留意着车厢内的每一个人。没有发现异常。
出了地铁站,按照地图导航,拐进灯火昏暗的旧街区。狭窄的街道两旁是各种小吃摊和五金店,空气中弥漫着油烟和潮湿的气味。那家名叫“极速”的网吧就在一个巷子口,绿色的霓虹灯招牌缺了几个笔画,玻璃门蒙着厚厚的灰尘,里面透出浑浊的光线和隐约的键盘敲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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