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没有正式的课程,但日程排得满满当当。上午是全校新生开学典礼,下午是学院迎新大会和专业介绍,晚上还有班级第一次班会。沈清莲和沈星河在食堂匆匆吃过午饭后便分开,各自按照通知前往指定的集合地点。
法学院的新生被要求上午九点在体育馆东侧入口集合,统一排队入场参加开学典礼。清莲提前十分钟到达,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夏末秋初的阳光依旧带着热度,透过高大的香樟树叶洒下斑驳光影。空气里弥漫着青草、汗水和年轻人特有的蓬勃气息。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脚上是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长发在脑后束成清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线条。没有化妆,皮肤是长期缺乏日照的苍白,在阳光下几乎有些透明。但正是这种极致的素净和苍白,反而衬得她五官有种惊心动魄的清晰——眉形如远山含黛,睫毛长而密,鼻梁挺直,嘴唇是淡粉色,紧抿时带着一丝不易亲近的疏离。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瞳色比常人略深,像两潭沉静的寒水,看人时没什么情绪,却莫名地吸引人想去探究那平静水面下的波澜。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树荫下,微微垂着眼,看着手里那张印有典礼流程的纸,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但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颗被投入湖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在周围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看那边那个女生……哪个院的?以前没见过。”
“法学院的新生吧,站那边呢。我去,长得也太……”
“叫什么名字啊?有人认识吗?”
“不知道,感觉好冷的样子,不太好接近吧?”
“冷美人啊,啧啧,这届法学院质量可以啊……”
压低但清晰的议论声,从附近几个男生的小圈子里传来,目光毫不掩饰地朝她这边瞟。清莲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握着纸张的指尖微微收紧。又是这样。从小到大,因为这张脸,她早已习惯了各种目光——惊艳的、好奇的、嫉妒的、不怀好意的。在以前的高中,她可以用阴沉、孤僻、家庭“污点”作为保护色,将大部分关注隔绝在外。但在这里,在这所全新的大学,在周围都是陌生人的环境里,她再次无可避免地成为了被审视的焦点。
不适感像细小的藤蔓,从胃部悄然攀爬上来。她不喜欢被注视,那让她感觉自己像橱窗里的展品,**而无助。但多年的习惯让她早已学会如何应对——用更冷硬的外壳包裹自己,用沉默和距离筑起高墙。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个正在议论的男生。眼神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只是淡淡的一瞥,像看着路边的石头或树木。那几个男生接触到她的目光,竟不约而同地噤了声,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或假装继续聊天,只是声音小了许多。
集合的哨声响起,穿着统一蓝色志愿者T恤的学生干部开始组织排队。法学院的新生们按照临时分好的班级,排成两列纵队。清莲被分在一班,她默默地站到队伍中后段的位置,前后都是陌生的面孔。她能感觉到,排队过程中,前后左右仍有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队伍开始缓缓移动,走向体育馆主入口。巨大的体育馆内早已布置妥当,主席台上方悬挂着红色横幅,台下是密密麻麻的塑料椅,按照学院划分区域。人声鼎沸,空气因为密集的人群而显得有些闷热。
清莲跟着队伍找到法学院区域,在靠边的位置找了个空位坐下。她刻意选择了最边上、靠近过道的座位,这样至少有一侧是相对空旷的。坐下后,她便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膝盖上,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典礼很快开始。校领导讲话,教师代表发言,高年级学生代表分享,新生代表宣誓……流程漫长而官方。清莲的心思并不在这些激昂的言辞和美好的展望上。她的注意力,始终分出一部分,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她能感觉到,斜前方隔了几排,有两个女生时不时回头看她,然后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发出轻轻的笑声。右后方似乎有个男生,目光在她侧脸上停留的时间有点长。左前方过道偶尔有负责维持秩序的志愿者走过,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在经过她旁边时,脚步似乎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她,又迅速移开。
这些注视,像无数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她的皮肤上,不痛,但令人烦躁不安。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心里那层冰甲,在这么多陌生目光的“烘烤”下,并没有融化,反而变得更加坚硬、冰冷。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在不知不觉中,又冷硬了几分,嘴角抿成一条僵直的线。
开学典礼终于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人群如潮水般涌出体育馆,奔向各自的下一站。清莲随着人流走出,重新呼吸到外面相对新鲜的空气,才觉得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稍稍减轻了一些。但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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