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透过残破驿站的窗户缝隙洒落进来,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篝火的光芒跳跃着,将围坐的两人身影拉长,投在布满灰尘与蛛网的墙壁上,随着火苗轻轻晃动。
夜温控制着共用身体的右手,用一根洗净的树枝小心地翻动着架在火上的烤肉。肉块是林娆之前猎来的,不算肥美,但在火焰的舔舐下,正滋滋作响,散发出最原始朴素的香气。
夜戾控制着左侧身体,专注地看着旁边架着的小陶罐,里面是用干粮和找到的少许可食用根茎煮成的汤,汤汁已经微微泛白,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小的气泡。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暂时驱散了废墟固有的霉味和尘埃的气息。但这份短暂的宁静,却压不住两人内心的波涛汹涌。
就在不久前,云虎那三个蠢货把一切都搞砸了。烤肉焦黑如炭,汤水寡淡无味,不仅没能满足大小姐的需求,反而招来了鞭打和吊树的惩罚。
当那三人被玄甲卫拖走时,夜温和夜戾躲在角落,共用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们看到了失败的下场,也更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看似给了他们一丝喘息之机的女人面前,无能即是原罪。
于是,在满地的狼藉和林娆明显不悦的沉默中,夜温鼓起勇气,用颤抖却坚定的声音提出了由他们来接手的请求。
夜戾甚至来不及阻止,或者说,在他内心深处,那点不愿再回到过去那般猪狗不如境地的倔强,也让他默认了大哥的冲动。
令他们意外的是,林娆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在他们包扎着的手臂上短暂停留,那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然后便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没有质疑,没有警告,只有一个简单的许可。但这许可却像千斤重担,压在了他们肩上。
此刻,两人不敢有丝毫懈怠。手臂上被毒蚕咬出的血洞还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动作都会牵扯到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夜温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翻动烤肉的右手依旧稳定。
他记得以前在马厩厩,偶尔能分到一点边角料的肉食时,如何用最少的燃料烤出最能入口的食物。
夜戾则努力回忆着为数不多能喝到热汤的经历,小心地控制着火候,避免汤汁烧干或溢出。
共用的身体需要高度的协调。当一个头想要调整火势时,另一个头必须配合身体的移动。汗水沿着他们深麦色的皮肤滑落,流过夜温柔和些的侧脸线条,也流过夜戾更显锐利的下颌。
墨绿色的短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际。夜温的浅灰色瞳孔里满是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而夜戾的暗金色瞳孔则紧盯着食物,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仿佛这不仅是一顿饭,而是他们能否继续留在这片月光下的生死考验。
终于,烤肉呈现出恰到好处的金棕色,外皮微脆,内里鲜嫩。
汤也煮得浓淡适宜。夜温控制着手,将烤肉从树枝上取下,放在一片洗净的大叶子上。夜戾则小心地端起陶罐,将其从火堆旁移开。
接下来,是更紧张的环节——侍奉。
两人用眼神飞快地交流了一下,是夜温主导着行动。他们端起食物,迈着尽可能平稳的步子,走向坐在一段残破梁木上的林娆。
林娆正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捻着腰间黑旗袍的盘扣,桃花眼半眯着,跳动的火光在她冷白的肌肤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双暗红色的瞳仁在长而密的睫毛下,看不出情绪。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靠近。
这无声的注视比任何催促都更让人心慌。夜温感觉自己的指尖有些发凉,夜戾则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走到近前,夜温控制身体微微躬身,将盛着烤肉的叶子恭敬地举到林娆触手可及的高度。
夜戾配合着将汤罐轻轻放在她脚边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整个过程,两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一点声响都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招来不满。
林娆的目光掠过烤肉,又瞥了一眼汤罐,没说什么。她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指尖透着冷玉般的光泽,轻轻撕下一小块烤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流速。夜温和夜戾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但全身的感官都紧绷着,捕捉着林娆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夜温甚至能听到自己(或者说他们共用身体)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跳动的声音。夜戾则死死咬着口腔内侧的软肉,用疼痛抵抗着那股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恐慌。
万一……万一她还是不满意呢?万一他们的手艺,在她看来,和那三个蠢货并无区别呢?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林娆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又用树枝做成的简易勺子舀了一小口汤,吹了吹,喝下。
然后,她继续吃了起来。动作不疾不徐,姿态优雅,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掌控着全场。
没有评价,没有赞许,但也没有皱眉或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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