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了那支沉默而恐怖的阴兵洪流,林砚卿愈发小心。他不再沿着宽阔的主河道行进,而是选择穿梭于狭窄的巷弄与倾颓的园林废墟之间,借助残垣断壁的阴影隐藏身形。越靠近城市中心,水压似乎越大,那股无处不在的怨念也越发粘稠,如同无形的枷锁,试图束缚他的行动,侵蚀他的意志。
龙脉之力形成的护罩光芒被压制得更暗,几乎与周围幽暗的水色融为一体。若非【势之碎片】不断提供着对周围“势”的敏锐感知,让他总能提前避开那些怨念凝聚的节点和零星巡弋的阴兵小队,恐怕早已寸步难行。
这座水底姑苏,完全复刻了现实中姑苏古城的格局,甚至一些着名的地标,如沧浪亭、拙政园的区域,都能找到对应的、 albeit 是破败扭曲的镜像。只是在这里,所有的亭台楼阁都成了水族的巢穴,所有的曲径回廊都通向更深的黑暗,所有的诗情画意都被绝望与怨恨所取代。
就在他绕过一片疑似“狮子林”区域的假山废墟时,一阵不同于之前阴兵整齐划一的、更加细微而杂乱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声音并非战鼓或脚步声,更像是……低沉的呜咽,夹杂着金属与岩石摩擦的细响,以及一种仿佛无数人正在徒劳努力般的、沉闷的夯土声?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这片假山废墟的深处。
林砚卿心中一动,收敛全部气息,如同水底的一缕幽魂,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
穿过几座崩塌大半、布满孔洞的太湖石,眼前的景象让他骤然停住了身形,瞳孔微微收缩。
这里并非单纯的废墟,而是一处……工地?
只见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底空地上,聚集着数百名“阴兵”。但与之前河道中那些巡逻的、充满攻击性的同类不同,这些阴兵身上的甲胄更加残破,许多甚至衣不蔽体,手中的兵器也多是破损的锄头、铁锹之类。它们没有列队,而是散乱地聚集在一起,围绕着一段巨大的、似乎是从山体崩塌下来的岩石,以及旁边一道深深裂开的地缝,进行着某种……修补?
是的,修补。
它们用残破的工具徒劳地挖掘、撬动着那块巨岩,试图将其移开;它们搬运着水底的淤泥和碎石,填入那道不断渗出浓郁黑气的地缝;它们动作僵硬、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动容的、近乎偏执的坚持。那低沉的呜咽声,正是从它们无法发声的喉咙里,因极度用力或因执念本身而发出的声响。
它们的眼中,同样燃烧着幽绿的火焰,但那火焰中,除了怨念,似乎还多了一丝别的什么东西……一种沉甸甸的、近乎麻木的责任感?
林砚卿隐藏在暗处,仔细观察。他发现,那道地缝中渗出的黑气,格外的精纯与暴戾,与张士诚本体散发的气息极为相似,却又更加原始、混乱。而那块巨岩,以及周围被“修补”的区域,其材质似乎与这座水底姑苏的其他部分略有不同,带着一丝微弱的、与上方真实姑苏龙脉隐隐共鸣的……土石气息?
难道……
一个猜想浮上心头。这里,莫非是当年张士诚败亡时,其疯狂怨念冲击、撕裂现实与这水底“里世界”屏障,甚至可能伤及了姑苏真实地脉或水脉的某个“伤口”?而这些阴兵,是在本能地、或者说,是在某种残留的集体意志驱使下,试图“修复”这个伤口?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或许是停留的时间稍长,又或许是他身上那与这片怨念世界格格不入的龙脉气息终究无法完全掩盖,一名离他较近、正在奋力撬动一块碎石的“老兵”阴兵,猛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睛,瞬间锁定了他所在的阴影!
“嗬……”
一声沙哑扭曲、仿佛破风箱般的低吼从那老兵喉咙里挤出。它放弃了手中的碎石,缓缓直起身,残破的身躯在水中转向林砚卿,手中那根锈蚀的长矛,对准了他所在的方向。
这一下,如同在平静(死寂)的湖面投下了石子。
周围正在“劳作”的数百名阴兵,动作齐齐一顿,然后,一颗颗头颅僵硬地转动,数百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睛,同时聚焦到了林砚卿身上!
冰冷的杀意与浓郁的怨念,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
林砚卿心中暗叫不好,正欲准备强行突围,却见那名最先发现他的“老兵”,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而是抬起一只只剩下白骨的手掌,对着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那并非攻击的姿态,更像是一个……阻止前行的手势?
同时,一股混乱而断续的意念碎片,如同受到严重干扰的电波,艰难地穿透水流与怨念,传递到林砚卿的感知中:
“止……步……” “危……险……” “王……怒……不可……触……” “守……住……必须……守住……”
这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与混乱,但其中蕴含的那份焦急与警告之意,却清晰可辨。
林砚卿愣住了。这些阴兵……在警告他?它们并非纯粹的杀戮机器,还保留着一丝残存的、属于生前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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