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幻梦录 第34章 水下闻惊雷

时光如水，静静流淌。自龙脉彻底稳定，林砚卿明确自身“承前启后”之责后，已过去月余。

老宅在他的精心调理下，已不复当初的狼藉与残破。庭院内草木葱茏，气息祥和，与地底龙脉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循环。那些被他按照特定方位摆放的山石，看似随意，却在无形中汇聚灵气，疏导杂气，使得这小院自成一方清净天地。

对地脉最初紊乱根源的调查仍在暗中进行，翻阅了大量尘封档案后，线索指向了几个上世纪中叶的大型市政工程，但具体是哪一个，或是其组合效应，尚需更深入的查证。

而林砚卿自身，在龙脉持续不断的温和滋养以及对【势之碎片】的日夜参悟下，伤势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不仅受损的本源得以弥补，灵魂上的“伤口”也渐渐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淡却坚韧的印记，提醒着那段惨痛的经历。他的力量虽未完全恢复到巅峰，但运用起来更加圆转如意，尤其是对“势”的把握，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这一夜，月明星稀，运河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两岸的灯火与天上的玉盘。

林砚卿静坐于老宅临水的露台之上，并非修炼，只是单纯地放松心神，感受着这座古城夜的宁静。意识自然而然地与龙脉相连，如同呼吸般顺畅。在他的感知中，姑苏城的气场安稳而充满生机，龙脉之灵沉静地蛰伏着，守护着这方水土。

然而，就在他心神最为放松，几乎要与这静谧夜色融为一体之时——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龙脉，也非来自外界的气场扰动。那感觉，更像是从极其深邃的、被遗忘的历史沉积层中，传来的一声沉闷的、跨越了数百年时光的……惊雷！

“咚！！！”

一声仿佛来自水底极深处的、沉闷无比的巨响，直接炸响在他的灵魂深处！并非物理的声音，而是一种纯粹意念的、充满了不甘、怨愤、以及一丝垂死挣扎般狂暴力量的冲击！

这冲击来得如此突兀，如此猛烈，让林砚卿浑身剧震，猛地从那种放松状态中惊醒，豁然起身，目光锐利如电，瞬间投向窗外那月色下幽暗深邃的运河水面！

是谁？！

这意念冲击中蕴含的气息，古老、苍凉、带着一种水汽弥漫的腥咸和……王霸之气残存后的暴戾！绝非姚广孝那深沉智慧的佛性禅意，也非林家历代先贤中正平和的守护意志。

这更像是一位……陨落的枭雄，沉埋水底数百年后，积郁不散的执念与残魂，在某种未知的刺激下，发出的不甘咆哮！

几乎在这意念冲击传来的同时，林砚卿意识深处那枚【势之碎片】自发地轻轻震颤起来，散发出清凉的微光。借助这碎片的玄妙感应，他仿佛穿透了层层水波与历史的迷雾，“看”到了一幅极其模糊却震撼人心的画面：

幽暗的、水草蔓生的水底，并非寻常的河床湖底，而是……断壁残垣！倾倒的石柱，破碎的瓦当，隐约可见昔日宫殿的宏伟轮廓。而在那一片水下废墟的中央，似乎蛰伏着一个庞大而模糊的阴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怨愤与力量波动。

张士诚！

这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林砚卿的脑海！

元末群雄之一，曾建都平江（即苏州），与朱元璋争霸天下，最终兵败身死，其势力烟消云散。据传，其最后的据点，便是沉入了姑苏的某片水域之下！（注：此处采用民间传说与部分野史演绎）

难道……这水底传来的意念惊雷，竟是这位数百年前的失败枭雄，残存至今的执念所发？

可为何是现在？为何会惊动到他？

林砚卿眉头紧锁，心神紧绷。他尝试着将感知更深入地探向那片幽暗水底，试图与那狂暴的意念建立更清晰的联系。

然而，那声“惊雷”过后，水底世界便再次陷入了死寂。只有那股深沉如渊的怨愤与不甘，如同水底暗流，依旧在无声地涌动，证明着刚才那并非幻觉。

但这短暂的接触，已经让林砚卿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那水底废墟，并非完全静止。其内部似乎蕴含着一种极其独特而封闭的“势”，一种与水脉、与败亡气运纠缠在一起的、扭曲而强大的力场。这力场，似乎在漫长岁月中，一直处于某种“沉睡”或“封禁”状态。

而刚才那声“惊雷”，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翻身”，或者说，是这封闭的“势”受到外界某种变化的刺激，产生的本能反应。

外界变化？

林砚卿心中猛地一凛！

难道是……龙脉新生，拥有了“灵”，其散发出的稳定而强大的气运波动，无形中影响到了这深埋水底、与姑苏水系紧密相关的残存势场？就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石子，惊醒了水底的沉睡者？

又或者……与自己参悟【势之碎片】，自身气息与天地之势更加契合有关？

无论是哪种原因，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摆在了眼前——

在姑苏城平静的水面之下，在历史的淤泥深处，还沉睡着一位失败枭雄的残魂与他的“水下王国”。它们并非死物，而是蕴含着巨大而不可控力量的隐患！

这声“水下惊雷”，是一个警告，一个信号。

张士诚的水底世界，苏醒了。或者说，开始躁动了。

它与姑苏龙脉，与这座城市当下的气运，将会产生怎样的交互？是福是祸？

林砚卿站在露台上，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袂，目光却无比凝重。

原本以为龙脉稳定后，可以专心追查地脉紊乱根源并积蓄力量，没想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这姑苏城千年的底蕴，果然深不可测，不仅藏着姚广孝这样的守护之灵，也沉埋着张士诚这般充满怨戾的未散之魂。

承前启后的守护之路，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曲折和漫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既然感知到了，便不能置之不理。张士诚水底世界的呼唤（或者说，咆哮），他必须去回应，去探查清楚。

这水下惊雷，或许预示着，一场新的风波，即将在这座古老的水城之下，悄然酝酿。

而这一次，他将不再是被动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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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24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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