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幻梦录 第6章 草木皆兵法

指尖虚按于“焦尾清韵”冰凉的弦上，林砚卿并未立刻拨动。他阖上双眼，心神如网，撒向这片被邪阵侵蚀的水湾。

他不再试图强行对抗那噬灵阵法的吞噬之力，而是将感知浸润到那些作为“触须”的草木之中，去体会它们被强行催生、又被不断抽取本源的痛苦与挣扎，去感受它们深植于这片土地、与缥缈境自然灵韵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些草木，并非自愿沦为帮凶。它们是被邪法扭曲、被**捆绑的囚徒，其内在的生命律动，依旧保留着对阳光、雨露、自由生长的渴望。

他要做的，不是摧毁它们，而是唤醒它们，引导它们，让它们成为对抗邪阵的天然屏障与反击力量！

心神与一株根系深扎入邪阵边缘、枝叶却因灵韵流失而微微发黄的古树相连。他感受到古树脉络中那沉重而痛苦的“宫音”震颤，那是大地之子被强行抽取生命根基的哀鸣。林砚卿心念微动，一缕极其温和、带着滋养与安抚意韵的“徵音”灵韵，如同涓涓细流，顺着古树的根系，悄然渡入。

这不是强行灌注力量，而是共鸣与疏导。他以自身领悟的生机韵律，去呼应古树内心深处那被压抑的、对生命本真的渴望。

起初，古树的震颤更加剧烈，似乎在抗拒这陌生的外来意念。但林砚卿极有耐心，灵韵如春风化雨，持续不断地浸润，引导着古树自身那微弱的抵抗意志，去感知周围未被污染的土地中，那纯净而温和的自然灵韵。

渐渐地，那株古树痛苦的低沉“宫音”中，混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带着新生的韧性的“角音”！它那深入泥土的根须，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坚定不移的速度，微微调整了方向，不再仅仅从被污染的区域汲取被扭曲的灵韵，而是分出了一部分细小的根须，如同渴求甘泉的旅人，奋力伸向了旁边一片未被邪阵覆盖的、生长着青翠苔藓的湿润土地！

成功了！第一步，引导草木自发寻找纯净的灵韵来源，削弱对邪阵的依赖！

林砚卿精神一振，如法炮制。心神如灵巧的手指，同时“拨动”着周围数十株作为触须的芦苇、藤蔓、灌木的生命之弦。他以“商音”的辨析之力，帮助它们分辨被污染灵韵与纯净自然灵韵的区别；以“角音”的灵动生机，激发它们内在的生长与反抗意志；以“羽音”的空灵流转，引导它们根须与枝叶的朝向，悄然改变着这片区域的灵韵流向格局。

这并非易事，极其耗费心神。他必须精准把握每一株植物的特性与状态，稍有差错，便可能引发其生命律动的彻底紊乱，甚至加速其死亡。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但眼神却愈发锐利清明。

随着他的引导，水湾边缘的景象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奇妙变化。

那些原本如同血管般将灵韵输送给邪阵的藤蔓，其缠绕的方向开始变得散乱，有的甚至自行松脱，转而攀附上旁边未被污染的岩石，贪婪地吸收着岩石表面凝结的纯净露珠与地气。 茂密的芦苇丛不再整齐地朝向邪阵中心，而是变得东倒西歪，许多芦苇的根须挣扎着破开被污染的表层泥土，探向更深层未被侵蚀的地下水脉。 几株虬结的古树，其庞大的根系在泥土下悄然移动，如同沉睡的巨人翻了个身，不仅截断了对邪阵的部分灵韵供应，更开始从更广阔的区域汲取力量，其干枯的树皮似乎都恢复了一丝光泽。

整个水湾区域的灵韵场，开始逆转！

原本是邪阵如同黑洞般疯狂吞噬四周灵韵，此刻，却变成了周围的草木，在林砚卿的引导下，自发地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灵韵屏障”，开始阻隔、分散、甚至反向汲取邪阵的力量！

那暗红色的噬灵阵法，似乎察觉到了异常。阵法纹路上的幽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起来，中央搏动的黑色晶石发出了细微而急促的嗡鸣，仿佛一只被断了粮草的困兽，开始变得焦躁。

就在这时，林砚卿按在琴弦上的手指，终于动了！

他没有弹奏复杂的旋律，只是拨动了一根最粗的、代表“宫”音的琴弦。

“咚——！”

一声低沉、厚重、仿佛源自大地肺腑的轰鸣，自“焦尾清韵”上响起！这声音并非攻击邪阵，而是如同一声总攻的号令，一股磅礴而温和的土行灵韵，伴随着这声宫音，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精准地注入到那些已被唤醒、根系深扎大地的草木之中！

“轰隆隆——！”

地面传来沉闷的巨响！那几株虬结古树的根系骤然发力，如同巨蟒翻身，猛地将覆盖在邪阵边缘的土层掀开！盘根错节的粗壮根须暴露在空气中，如同活物般，狠狠地缠绕、勒紧那些暗红色的阵法纹路！ 与此同时，无数坚韧的芦苇根须从四面八方破土而出，如同万千钢针，密集地刺向阵法核心的黑色晶石！更有那被引导的藤蔓，如同绿色的锁链，从山崖上垂落，死死捆缚住晶石，试图将其从阵法中剥离！

草木皆兵！这一刻，这些平日沉默的生灵，在林砚卿的音律引导与灵韵加持下，化身为了最忠诚、最无畏的战士，向侵蚀它们家园的邪物，发起了悍然的反击！

噬灵阵法剧烈地颤抖起来，暗红纹路光芒狂闪，试图抵抗这来自“内部”与“根基”的破坏。黑色晶石爆发出强烈的吸力，想要反噬这些草木的灵韵，但此刻的草木，根须已连接了更广阔纯净的土地，自身意志也被唤醒，竟硬生生顶住了这股吸力，甚至反过来，以其自然生机，去消磨晶石中的死寂之力！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一道清晰的裂痕，出现在一枚黑色晶石之上！

林砚卿目光灼灼，他知道，胜负已定。这处噬灵教的隐秘据点，即将被这些苏醒的“草木之兵”彻底摧毁。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松的刹那，异变再生！

那枚出现裂痕的黑色晶石，并未立刻崩碎，其内部一点极度凝聚的猩红光芒猛地亮起，一股充满怨毒与毁灭的意念，如同淬毒的匕首，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沿着那草木根须与林砚卿引导灵韵之间的无形联系，朝着他的心神，暴射而来！

竟是噬灵教预留的、与破阵者同归于尽的歹毒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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