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的日头像团烧红的烙铁,把东山坡的玉米地烤得冒了烟。
苏瑶握着锄头的手被晒得发烫,虎口处磨出的水泡破了又结,沾着泥土和汗水,疼得像撒了把盐。
她直起腰往远处望,玉米叶在烈日下卷成了细筒,叶片边缘泛着焦黄色,连风都是热的,吹在脸上像被火燎过。
“歇会儿吧!”
陆逸尘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的蓝布衫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勾勒出紧实的轮廓,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粘在皮肤上,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干裂的土地上,瞬间就洇成个深色的小点。
苏瑶摇摇头,举起锄头接着往玉米根下刨:“趁现在日头最毒,草才好死。”
话音刚落,喉咙里就涌上股灼痛感,像有团火在烧,早上带的水壶早就空了,张婶给的腌黄瓜也吃得精光,现在嘴里又干又涩,连唾沫都咽不下去。
这片玉米地是队里的试验田,种的是陆逸尘改良的新品种,行距比普通玉米密了三成,除草时得弓着腰往里钻,稍不留神就被叶片割得胳膊生疼。
苏瑶的胳膊上已经划了好几道红痕,汗水浸进去,疼得她龇牙咧嘴,却舍不得停下——这是他们俩熬了三个通宵选的种,盼着秋收时能打个翻身仗,不能毁在草荒上。
“真不能再干了,”陆逸尘走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锄头,“再这么熬下去,你该中暑了。”
他往玉米地深处指了指,“那边有片树荫,去歇会儿,我去给你找水。”苏瑶还想争辩,却被他按在田埂上坐下,他的手心滚烫,带着股烟草和汗水混合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
陆逸尘转身往山坳跑,蓝布衫的背影在刺眼的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苏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玉米丛里,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涩,他的胳膊上也有不少划痕,比她的还深,却自始至终没哼过一声,刚才夺锄头时,她分明看见他的手在微微发颤,想来也是累极了。
她摘下草帽往脸上扇,风却带着热浪,吹得人头晕眼花。
玉米地里静得很,只有叶片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还有远处传来的蝉鸣,聒噪得像要把人的耳朵吵聋。
苏瑶摸了摸口袋,掏出块皱巴巴的薄荷糖,是上次分奖品时剩下的,她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凉的甜味顺着喉咙往下淌,稍微缓解了些干渴。
不知过了多久,陆逸尘抱着个西瓜跑回来,额头上的汗像断了线的珠子,连头发都湿透了。
“在山坳的泉眼边摘的,”他把西瓜往苏瑶面前一放,瓜皮上还沾着湿泥和草叶,“看这纹路,保准甜。”
他找了块尖石头,“啪”地把西瓜砸开,红瓤黑籽,汁水顺着裂开的缝往下淌,看得人直咽口水。
“快吃!”陆逸尘掰了半块递给她,自己抓起另一半就往嘴里塞,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滴,沾得下巴上都是。
苏瑶小口啃着,甜丝丝的汁水混着清凉的口感,从舌尖一直凉到心里,刚才的疲惫和干渴仿佛都被这口甜压下去了。
“慢点吃,没人抢你的。”苏瑶笑着帮他擦嘴角的汁水,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像碰了下烙铁。
陆逸尘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脸颊上贴了贴:“你手凉,给我降降温。”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光,看得苏瑶心里软软的,像被这西瓜甜化了。
歇够了再往地里走,日头稍微斜了些,却依旧毒辣。陆逸尘在前面开路,用锄头把挡路的玉米叶拨开,苏瑶跟在后面除草,两人配合得默契十足。
他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见她额头冒汗就递过毛巾,见她弯腰太久就喊她直起来歇歇,细碎的关心像玉米叶上的露珠,悄无声息却滋润人心。
“你看这株,”陆逸尘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棵玉米让她看,“已经开始抽雄穗了,比普通品种早了五天,照这势头,秋收肯定能提前。”
他的眼里闪着光,像藏着片星空,“到时候咱们用新玉米磨面,给夜校的孩子们蒸窝窝,让他们尝尝这新品种的甜头。”
苏瑶点点头,看着那挺拔的玉米秆,突然觉得再累都值了。
这土地上的每株庄稼,都藏着他们的心血和盼头,就像这夏天的汗水,看着滚烫辛苦,却能浇灌出秋天的丰收,甜得让人忘了所有的难。
傍晚收工时,两人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沾满了泥土和草汁,活像两只刚从泥里捞出来的泥鳅。
路过晒谷场时,张婶正往家搬晒好的麦子,看见他们就喊:“快过来喝碗绿豆汤!我冰镇了一下午,解解暑!”
绿豆汤盛在粗瓷大碗里,绿莹莹的,上面还漂着几粒冰糖。苏瑶喝了一大口,清凉的甜顺着喉咙往下滑,舒服得差点眯起眼睛。
张婶看着他们俩的样子直叹气:“你们俩啊,就是太拼命了。这地是种不完的,得悠着点,别把身子熬坏了。”
“知道了张婶,”陆逸尘笑着帮她搬麦子,“这试验田离不得人,等过了这阵就好了。”他往苏瑶碗里又舀了勺绿豆,“多吃点,补补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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