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风裹着暑气吹遍镇子的街巷,晒得发烫的柏油路被正午的日头烤出淡淡的沥青味,路边老槐树枝繁叶茂,投下大片浓密的树荫,却挡不住空气里蔓延的燥热与期盼。
我拿着蒲扇坐在院门口的竹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扇柄,目光一次次望向巷口的方向,心里像是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怎么都静不下来。
身旁的他刚从地里回来,肩头搭着沾了汗渍的粗布褂子,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在青石板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伸手抹了把脸,走到我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搪瓷缸灌了大半缸凉白开,喉结滚动的声响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别急,邮递员每天下午这个点才会到镇上来,再等等就该来了。”他的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可我瞥见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攥着,显然也没比我平静多少。
今天是能查高考录取结果的日子,也是邮递员可能送录取通知书来的日子,思尘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三年。
从高中入学那天起,这孩子就没松懈过,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背书,晚上伏在煤油灯下做题到深夜,就连农忙时节,忙完地里的活,也总不忘挤时间翻书。
我和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总劝他别太拼,注意身子,可思尘每次都笑着点头,转头依旧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想考上好大学,走出镇子,去看看外面更大的世界,也想凭着学问,将来能给家里帮上更多忙。
思尘这孩子打小就懂事,不像别的孩子那般调皮捣蛋,不管是学习还是做家务,都不用我们多操心。
小时候跟着我们在地里干活,小小的身子扛着比自己还高的锄头,累得满头大汗也不抱怨。
后来上了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每次拿回奖状,都会小心翼翼地贴在堂屋的墙上,那面墙如今早已被红彤彤的奖状贴满,成了家里最亮眼的一道风景。
高考结束那天,思尘走出考场时,脸上带着几分笃定,说自己发挥得不错,可这些日子,他也悄悄藏着焦虑,偶尔会对着课本发呆,夜里也会辗转难眠。
我知道,他心里比谁都在意这次考试的结果,这不仅关乎他的未来,也承载着我们一家人的期盼。
“娘,爹,我去巷口看看吧,说不定邮递员已经到了。”思尘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攥着一本习题册,显然也没心思做题了。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清瘦却有力的胳膊,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也藏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我连忙起身,想跟着一起去,却被他劝住了:“娘,你在家等着就好,我去看看,有消息马上回来告诉你。”说完,他便快步朝着巷口跑去,蓝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尽头。
一我坐回竹椅上,心里的不安更甚,蒲扇扇得飞快,却依旧觉得浑身燥热。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道:“放心吧,思尘这孩子努力,底子又好,肯定能考上的。”
话虽这么说,可我知道,他心里也没十足的把握。那个年代,考上大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多少孩子埋头苦读多年,也未必能得偿所愿。
我们不求思尘能考上多好的名牌大学,只要能被录取,圆了他的大学梦,就已经很满足了。
院子里的鸡在墙角啄着食,狗趴在树荫下打着盹,蝉在树上不知疲倦地鸣叫着,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可我的心却始终悬着,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漫长。
我忍不住想起思尘小时候的模样,刚上小学那会,他背着小小的书包,每天蹦蹦跳跳地去学校,放学回来就拉着我和他讲学校里的事,眼里满是童真。
不知不觉间,那个小小的孩子已经长成了挺拔的少年,即将面临人生的重要转折点,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思尘兴奋的呼喊:“娘!爹!考上了!我考上了!”
我猛地站起身,心脏砰砰直跳,快步朝着门口走去,他也紧随其后。
只见思尘手里攥着一封印着红色字样的信封,快步跑到我们面前,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眼睛亮得像星星,额角还沾着跑出来的汗珠。
“真考上了?”我声音有些颤抖,伸手想去接那封信,指尖却忍不住发抖。思尘用力点头,把信封递到我手里,激动地说:“嗯!考上了!邮递员刚送到,是省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我接过信封,指尖触到信封上硬朗的纸张,感受到上面印着的烫金字迹,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这么多年的辛苦总算没白费,孩子的心愿总算实现了,那一刻,所有的焦虑和不安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欢喜和欣慰。
他站在一旁,看着我们,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角悄悄泛红,却刻意别过脸,抬手抹了一下,装作是擦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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