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田埂上的野草开始泛黄,风掠过成片的稻田,掀起层层金浪,带着成熟的谷香漫过整个青杨村。
沈砚之站在公社中学的校门口,望着远处蜿蜒通向村子的土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卷好的两张备课纸,纸上还留着钢笔墨水未干时的淡淡印记。
上周六傍晚回村,他和林晚说了公社中学的安排,新学期生源扩编,初三要加开晚自习,教师们需轮流留校值班,往后怕是不能天天回村了。
林晚正在灶台前炖着红薯粥,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却很快掩去,只轻声道:“那你就按学校的安排来,不用惦记家里,我能照看过来。”
锅里的红薯在文火下慢慢熬出甜香,雾气氤氲着她的眉眼,柔和得像浸在温水里的棉絮。
沈砚之知道她向来体谅,却更清楚家里的操劳。
如今地里的谷子快到收割的时候,林晚既要带着社员们打理田间的收尾活计,还要照看学校里的孩子们,夜里还要给服装厂赶制新一批的秋装样板,白日里脚不沾地地忙,夜里常要熬到深更半夜。
他若不能天天回去,家里的重担便全压在了她一人肩上,思及此,心里便像压了块温沉的石头,沉甸甸的。
“学校说可以每周轮休一天,我争取每周六下午回去,周日傍晚返校。”
沈砚之走到灶台边,接过她手里的锅铲,轻轻搅动着锅里的粥,红薯的甜香混着米香扑面而来,“地里收谷子的时候,我定然请几天假回来帮忙,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着。”
林晚笑着帮他理了理被雾气沾湿的衣角,指尖触到他袖口磨出的毛边,心里微暖:“不用特意请假,地里有老支书和社员们搭把手,我应付得来。”你在学校好好教书,别分心,孩子们的功课耽误不得。”
她知道沈砚之对教书的上心,公社中学的学生大多来自周边村落,底子薄,沈砚之怕误了孩子们的前程,备课到深夜是常事,有时批改作业到凌晨,眼里的红血丝几日都消不去。
如今学校事务更忙,她怎忍心再让他为家里的事分神。
那天晚上,夫妻俩坐在煤油灯下,林晚给他收拾返校的行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放在帆布包里,底层压着两双新纳的布鞋,鞋里塞着晒干的艾草,驱虫祛湿。
她还在包里放了一小罐炒得香脆的黄豆,是特意给沈砚之备着的,夜里备课饿了能垫垫肚子。
沈砚之坐在一旁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温婉,鬓边垂着几缕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底盛着满满的温柔,像盛了一汪暖泉。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粗糙却温暖,他喉间微动,轻声道:“晚晚,辛苦你了。”
林晚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眼底带着笑意:“夫妻之间说什么辛苦,你在外教书育人,我在家守着家、带着大伙过日子,咱们各司其职,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青杨村,不辛苦。”
她靠在他肩头,耳边是窗外虫鸣蛙叫,屋内煤油灯的光晕柔和温暖,空气里满是安宁的气息,“只是往后每周才能见一次,倒有些不习惯了。”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依恋。
沈砚之收紧手臂将她揽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心里满是暖意与不舍:“等忙过这阵子,学校的事理顺了,我再想办法多回来几趟。”
此刻,沈砚之站在公社中学的门口,望着通往青杨村的方向,心里的思念如藤蔓般悄然蔓延。
周六下午的课一结束,他便收拾好东西匆匆往家赶,帆布包搭在肩上,里面除了换洗衣物,还装着给孩子们带的几本新作业本,是他托公社的供销社采购员从县城捎回来的,纸质比村里小卖部卖的厚实些,孩子们用着顺手。
一秋日的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土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里带着稻田的清香,还有路边野菊花的淡香。
沈砚之脚步匆匆,脚下的土路被踩得微微扬起尘土,他归心似箭,只想早些回到家里,见到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远远地便望见了青杨村的轮廓,村口的老槐树叶子已经染上了浅黄,树枝上挂着的高音喇叭正播放着农业生产的通知,熟悉的声音传来,让他心里愈发温暖。
走近村子,便看到田埂上有不少社员在忙碌,有的在给稻田排水,有的在整理收割谷子要用的镰刀和脱粒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期盼的笑意,今年雨水充足,谷子长势喜人,定是个丰收年。
“沈老师回来啦!”田埂上的王婶看到他,笑着挥了挥手,“这周回来得挺早呀。”
沈砚之停下脚步,笑着点头回应:“王婶,地里的活快收尾了吧?”
“快啦,再过几天就能割谷子了,今年的谷子穗子沉,肯定能收不少。”王婶脸上的笑意更浓,指了指村东头的方向,“林支书刚带着人去服装厂看新布料了,估计快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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