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佛门圣地,文殊道场。
然而,当刘伯温一行人踏入台怀镇时,感受到的并非纯粹的祥和,而是一种紧绷的、混杂着虔诚与恐慌的诡异气氛。虽是夏日,山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五座台顶。
更引人注目的是,镇中随处可见身着绛红色僧袍的喇嘛,与青灰海青衣的汉传和尚交错而行,彼此间却并无交流,眼神碰撞时,甚至带着隐隐的敌意。空气中,除了檀香,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草原的腥膻气与某种香料混合的异样味道。
“北元势力,果然已经渗透至此。”宋濂低声道,眉头紧锁。元朝尊崇藏传佛教,五台山作为佛教圣地,留有大量元廷影响实属正常,但如此公然的活动,显然非同一般。
毛骧立刻下令锦衣卫散开,暗中查探,并控制住镇中要害位置。他本人则如同影子般,紧紧跟在刘伯温身侧,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刘伯温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地脉的感应中。袖中斩龙钱灼热异常,并非指向某座辉煌的寺庙,而是隐隐指向北台叶斗峰的方向。那里,一股锐利如枪、隐带血煞的“将星”龙气,正如蛰伏的凶兽般脉动,并与另一股阴沉、古老、带着帝王余威的气息(北元遗玺)相互勾连,不断壮大。
“代王将星脉……果然在孕育一个战乱之源。”刘伯温心中凛然。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从镇中心的菩萨顶方向传来,其间夹杂着怒喝与梵唱。
几人循声而去,只见菩萨顶宽阔的广场上,两拨人马正在对峙。
一边是数十名手持戒棍、神色愤懑的汉传和尚,为首一位白眉老僧,正是菩萨顶住持,慧明法师。另一边,则是七八名身着华丽喇嘛袍、神色倨傲的番僧,簇拥着一位手持金色转经筒、身形高瘦、眼窝深陷的大喇嘛。
“阿嘎拉大师!”人群中有人低呼,语气中带着敬畏与恐惧,“他是北元国师的弟子,据说有沟通鬼神之能!”
此刻,那名为阿嘎拉的大喇嘛,正指着菩萨顶大殿屋檐上的一角,用生硬的汉语厉声道:“此乃‘梵天圣火’,预示我佛真法将重临此地,涤荡邪秽!尔等阻挠,便是亵渎佛祖!”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他所指之处,一片屋瓦竟无火自燃,升腾起一股幽蓝色的火焰,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灼热,仿佛能焚烧灵魂!
慧明法师气得浑身发抖:“胡说!此乃妖火!尔等在我佛门圣地,行此鬼蜮伎俩,玷污清净,才是真正的亵渎!”
阿嘎拉冷笑一声,不再理会慧明,转而面向周围越聚越多的信众和僧侣,声音带着蛊惑:“此圣火乃龙天护法显圣,昭示真龙将出,天下当归有德者!大明无道,气数已尽!”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这几乎是公开的反言!
毛骧眼中杀机暴涨,手已按上刀柄,就要下令拿人。
“且慢。”刘伯温轻轻抬手,阻止了他。他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幽蓝火焰,又看了看阿嘎拉手中那不断转动、散发出诡异波动的金色转经筒。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刘伯温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一步踏出,越过众僧,径直走向菩萨殿前那巨大的香炉。香炉中,信众供奉的线香正缓缓燃烧,青烟袅袅。
刘伯温并指如剑,引动一缕最寻常不过的香烟,在空中虚划数笔,一个由青烟构成的、充满中正平和之意的“卍”字符文瞬间成型(佛门吉祥标志,亦可反向运用)。
“佛有慈悲,亦有怒火。然此火,非尔等邪火可比。”刘伯温屈指一弹,那青烟构成的“卍”字符文轻飘飘地飞向屋檐上的幽蓝火焰。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那幽蓝火焰一触及青烟符文,如同残雪遇朝阳,发出“嗤嗤”的轻响,迅速收缩、黯淡,几个呼吸间,便彻底熄灭,只留下一片焦黑的瓦片。
“噗!”
阿嘎拉如遭重击,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金色转经筒也发出一声哀鸣,光芒暗淡下去。他惊骇地望着刘伯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广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幕震慑。
刘伯温目光扫过阿嘎拉,最终落在他身后那几名番僧身上,缓缓道:“萨满巫术,结合密宗法器,模拟佛火,乱人心智,坏佛门清净……尔等背后之人,倒是好手段。”
他直接点破了对方并非纯粹的佛教徒,而是融合了草原萨满巫术的异类!
阿嘎拉脸色剧变,死死盯着刘伯温,用生硬的汉语,一字一顿地道:“你……就是刘伯温?斩龙者……你阻挠不了‘龙帝’归来!草原的雄鹰,必将再次翱翔于中原的天空!”
说完,他竟不再纠缠,狠狠瞪了刘伯温一眼,带着手下番僧,迅速分开人群离去,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通往北台方向的山路中。
毛骧想要阻拦,却被刘伯温以眼神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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