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黑暗的洞穴中失去了清晰的刻度。
蒋瓛依靠着石壁,在昏沉与清醒之间反复摇摆。身体的疼痛如潮水般涨落,而怀中的血契则像一枚冰冷的锚,将他牢牢固定在现实与某种诡异感知的交界处。
最初的两天最为难熬。断裂的臂骨即使被固定,每一次轻微的挪动仍会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内腑的伤势更是如影随形,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碎玻璃。他只能强迫自己保持最节省体力的姿势,依靠血契持续输出的那股温和却坚定的能量流,以及甘霖囊中有限的净水,维系着最基本的生机。
但奇妙的是,血契似乎真的在与他“磨合”。
第三天黎明时分,当第一缕微弱的曙光透过洞口藤蔓的缝隙渗入时,蒋瓛在调息中,第一次尝试主动去引导那暗红星云中的能量。
过程异常艰涩。那星云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的意识触及其中,只能感受到一片冰冷、沉重、又蕴含着某种狂暴本质的力量。这力量与他自身的阳刚内息格格不入,甚至隐隐排斥。他费了极大的心神,才勉强从星云边缘“剥离”出一丝比发丝还要细微的能量,试图引导至受损最重的肺腑经脉。
能量入体的瞬间,蒋瓛浑身剧颤!那感觉并非温暖滋养,而是一种冰冷的浸润,像是寒泉渗入干裂的土地。痛苦依旧,但伴随着这股能量流过,那些被归墟邪气侵蚀最深的伤口处,顽固的阴寒感竟然被一丝丝地中和、驱散。这种驱散并非治愈,更像是一种……“替换”?用一种受控的、似乎经过血契转化的冰冷能量,取代了更具侵蚀性的邪气。
同时,他的感知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敏锐。洞外风掠过不同形状叶片的声音,远处地下暗流极其细微的涌动,甚至泥土中虫豸爬行的轻微震颤,都如同被放大了一般,清晰地映照在他的脑海。但这种敏锐是片面的——他“听”得到几十丈外一只山鼠踩断枯枝,却对自己近在咫尺的伤口愈合细节感觉模糊,仿佛血契强化的是对外部环境的感知,而非对自身的洞察。
而且,这种强化感知的状态仅仅维持了不到十息,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的精神疲惫和隐隐的头痛,仿佛过度使用了某种不该动用的器官。
蒋瓛立刻停止了引导。他剧烈喘息着,额头上渗出冷汗。
“有限制……而且代价不小。”他心中凛然。血契的力量可以借用,但绝非无偿。每一次引导,都像是在冰面上行走,既要承受能量的冰冷反噬,又要消耗自身的精神力作为“燃料”。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随着这次主动引导,那血契中心的暗红星云与他心神之间的联系,似乎又紧密了一丝——虽然微不可察,但那种“绑定”加深的感觉,真实不虚。
接下来的几天,他变得谨慎而克制。不再轻易尝试引导能量疗伤,而是以自身残存内力为主,血契自动散逸的温和能量为辅,缓慢修复身体。他将更多的心神,用于“阅读”那些被星云光点整理过的信息碎片。
这过程如同在浩如烟海的残缺书卷中,寻找关键的只言片语。
“西极葬骨”的线索最为清晰。除了坐标和“墟气外溢,疑似人为”的注释,他还从几片关联的碎片中,拼凑出一些骇人的细节:那似乎是一处古老的战场遗迹,尸骸堆积如山,怨气冲天。有人(或势力)利用那里的特殊地脉和冲天怨气,强行撕裂了本就脆弱的空间屏障,引来了归墟气息的渗漏。规模似乎不如“潜龙渊”,但更隐蔽,污染的方式也更为……恶毒?碎片中闪过祭祀生魂、亵渎尸骸的模糊画面,让蒋瓛心生厌恶。
“观星台之谜”则更加扑朔迷离。除了那金光身影和“观星”二字,他又发现了几个不同的“观星台”意象:有京城钦天监那座他熟悉的砖石高台;有某座云雾缭绕的山巅,矗立着更加古朴的、仿佛与星辰直接对话的石质仪器(这让他想起了刘伯温早年游历的传说);甚至还有一处深埋地底、以巨大水晶和青铜构建的、匪夷所思的“倒置”观星空间。哪一处才是关键?那金光身影是谁?是刘伯温留下的另一重后手,还是另一位上古的“镇渊者”?
“圣主”这个词,只出现在极少的碎片中,且往往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充满亵渎感的低语杂音和扭曲意象,让他每次触及都感到心神不宁,难以深入。但可以确定,“圣主”绝非寻常妖魔,祂的位格极高,目标也绝非一朝一代的兴衰。
而“源火”与“薪炎相传者”,则是所有信息中最温暖、也最让蒋瓛感到困惑的。它不像其他线索那样具体,更像是一种……比喻?一种理念?碎片中闪过这样的意念:“文明之始火……黑暗中的微光……持火者代代相承……纵焚身碎骨,亦传续不灭……” 这似乎指向了一种对抗归墟的根本方法,但具体如何操作,谁是“薪炎相传者”,却毫无头绪。
将这些零碎的线索与刘伯温在石殿中的留言、守寂道人的警告相互印证,蒋瓛心中那幅关于这场浩劫的模糊图景,似乎清晰了一点点,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沉重与茫然。对手是如此宏大而诡异,而己方……似乎只有刘伯温跨越百年的孤独谋划,以及自己这个意外被卷入、还带着不稳定“利器”的锦衣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