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门,镇岳殿偏殿。
沈昀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卷杂记,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窗外云卷云舒,一如他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几个时辰前,一名负责往来传递消息的杂役弟子,因不知内情,见他时常站在殿外远眺,便多嘴说了一句“门主真是厉害,为了给您出气,带着全门上下和王都周家打起来啦,听说场面可吓人了”,这才让他心生不安,取出了沈沅留给他的遮天镜。
镜中看到的王都惨状,那冲天的气血、崩碎的法光、沈沅三拳震杀化神老祖的冷酷身影,以及她临走前那句轻飘飘却注定让周家万劫不复的“继续打”……这一切都如同巨石投入他本已渐趋平静的心湖,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知道阿沅是为他出气,也知道周家咎由自取,自己那十三年的隐忍与屈辱,并非虚假。可那般血腥屠戮、伏尸遍野的场景,以及可能因此引发的更大动荡,终究让他这习惯了清静、骨子里并不喜争斗的人,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与深切的担忧。他并非怜悯周家,而是不愿见到妹妹因他之故,双手沾染过多血腥,甚至卷入更复杂的纷争。
殿外传来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带着一种与来者身份极不相符的迟疑和……怯意。
沈昀没有抬头,只是将手中的书卷又翻过一页,指尖微微用力,书页边缘起了细微的褶皱。虽然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玄色的衣角出现在视野边缘,然后停住。沈沅就那样站在那里,像一根沉默的木桩,与几个时辰前在王都上空那个煞气冲天、言定生死的武圣判若两人。她微微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神飘忽,时不时偷偷抬起眼帘,飞快地瞥一眼沈昀的神色,又迅速垂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像极了小时候练功偷懒被抓住时,那副等待发落的心虚模样。
偏殿里安静得能听到灵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沈沅自己那有些过速的心跳声。
良久,沈昀终是轻轻叹了口气,将那本被他捏出印子的书卷放下,抬眼看向她,目光平静无波:“回来了?”
“……嗯。”沈沅的声音低若蚊蚋,全无半点武圣威严,甚至带着点鼻音。她磨磨蹭蹭地往前挪了两小步,脚尖几乎要碰到榻边,依旧不敢与他对视,只敢盯着他放在膝上的手。
“受伤没有?”沈昀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最平常的问询,一如过往无数个她外出历练归来的日子。
“没有!”沈沅立刻摇头,像是急于证明什么,脑袋晃得像拨浪鼓,甚至下意识地想拍拍胸口保证,但手抬到一半又觉得这动作太过粗鲁,与兄长的雅致格格不入,讪讪地放了回去,指尖蜷缩着。“他们……伤不到我。”她小声补充,带着点武圣应有的底气,却又因眼前的气氛而显得底气不足。
“嗯。”沈昀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重新拿起那卷书,目光落在书页上,似乎要继续阅读,周身却散发着一种让沈沅坐立难安的静默。
他这般平静,反而让沈沅更加心慌意乱,仿佛有无数只小爪子在她心里挠。她宁愿兄长像小时候那样,板起脸来训斥她一顿,或者干脆打她几下手心,也好过这样不言不语,让她完全摸不透他的想法,这种不确定感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难受。她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兄长是不是觉得她太过残忍?是不是……讨厌她了?一想到兄长可能会因为她的行为而流露出失望甚至厌恶的神色,沈沅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比硬接周凤舞全力一击还要难受千万倍。
“哥……”她终于忍不住,又往前蹭了蹭,几乎要挨到沈昀的坐榻边,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合着委屈、害怕和讨好的颤抖,“我……我把欺负你的人,都教训了。那个周凤舞,我三拳就打死了,还有周家……”她急切地想要陈述自己的“战绩”,仿佛这样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有能力保护他,从而换取他一丝半点的认可。
沈昀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浓密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却没有抬头,也没有接话。
沈沅见状,更急了,心头那点因杀戮而起的戾气早已被惶恐取代。她像是变戏法一样,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储物法宝里掏出各种各样、灵气逼人甚至散发着法则波动的物件,一股脑地、有些笨拙地堆在沈昀面前的矮几上,瞬间将那原本雅致的矮几变成了一个珠光宝气的“杂货摊”。
“哥,你看,这是从周家宝库里找到的‘万年温玉枕’,据说用万年暖玉心雕琢而成,枕着睡觉最能安神养魂,对修复神魂暗伤有奇效!”她拿起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枕,语气急切。
“还有这个,‘星辰砂’混合先天庚金淬炼的茶具一套,用它们泡茶,不仅能最大程度激发灵茶的药效,长期使用还能潜移默化地滋养经脉,对你身子好!”她又捧起一套闪烁着星辉与金属光泽的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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