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过往那些年那些事 第38章 形与魂的启蒙（二）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周五傍晚，我再次走向油城大学。与周三初次踏入时的些许陌生和紧张不同，这次脚步显得从容了许多。操场上奔跑的身影、林荫道下并肩而行的学生，篮球场上跳起投篮的瞬间，百米跑道上枪响的冲刺，处处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空气中仿佛都飘散着周末即将到来的自由气息。走近排练室，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比上次更显活跃的谈笑声。推门进去，只见学生们大多已到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或者对着镜子自行练习着周三教的基本站姿。看到我进来，他们纷纷停下动作，露出笑容，主动问好：“代老师好！”声音比上次整齐响亮了许多，少了怯生，多了亲切。“同学们好。”我笑着回应，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了些许的脸庞。昕月今天把长发盘了起来，更显颈项修长，她正和旁边一个圆脸娇小的女生讨论着重心问题；张浩则在一旁模仿我周三教的错误走路姿势，逗得几个男生哈哈大笑。这种融洽的氛围让我感到欣慰，短短两天，这个临时组建的集体已初具雏形。“看来大家回去都有练习啊，”我走到场地中央，“精神状态比周三更好了。”“老师，我回去对着镜子站了好久，我妈都说我好像变挺拔了！”一个女生兴奋地说。“老师，我昨天走路都在想重心转移，差点不会走路了！”另一个男生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善意的笑声在室内回荡。我点点头：“有思考、有练习，这就是进步的开始。好，那我们开始今天的课。在复习周三内容之前，我们先来点不一样的。”我打开电脑，连接上排练室的音箱，选择了一首节奏舒缓、意境空灵的中国古典乐曲《高山流水》。清澈的古琴声流淌出来，瞬间让略显嘈杂的空间安静了下来。“请大家还是先闭上眼睛，站到自己的点位上。”我示意道，“这次，除了关注自己的呼吸和身体，也试着去感受音乐带来的氛围。让音乐的节奏引导你的呼吸，让音乐的意境帮助你想象自己如同山间青松，流水磐石。”学生们依言闭眼，在悠扬的琴音中，更容易地进入了状态。我看到昕月的眉头比周三舒展得更开，呼吸与音乐的起伏隐隐契合；张浩也收敛了嬉笑，身体显得稳定了许多。音乐像一种无形的力量，帮助他们更快地沉静下来，连接到内在的感知。看着他们在乐声中专注的神情，我无法给予他们我少年时的心境，但我可以尝试为他们创造一种氛围，一种引导，就像这音乐，像我所传授的方法，或许能帮助他们更早地触摸到那种身体与精神和谐的状态，少走一些我曾走过的弯路。这或许就是“老师”的意义之一——不是替代他们的体验，而是为他们提供一条可能更清晰些的路径。十分钟的冥想式站姿练习后，我们开始复习周三的内容。我逐一检查他们的基本站姿，惊喜地发现大部分人都有了明显的改善。含胸驼背的情况减少了，肩膀放松了，眼神也更加坚定。我重点纠正了几个还存在问题的同学，然后引入了新的内容——在保持标准站姿的基础上，加入头颈的转动和简单的手位练习。“礼仪不仅仅是站着不动。我们需要与人交流，需要有引导、示意、递物等动作。所以，动态中的姿态保持更为重要。”我示范着头部平视、微转45度、90度的要领，以及手臂自然下垂、前伸、侧引时肩肘腕的协调。“记住，所有动作的起点，都是我们周三练习的那个稳定的‘核心’。动作时，其他地方动，但中轴线要保持稳定和挺拔，就像不倒翁一样。”我让他们分组练习，互相观察指正。排练室里顿时充满了轻声的交流和偶尔的欢笑。我穿梭其间，解答疑问，示范细节。林薇在转动头颈时显得格外优雅，我让她给大家做了次示范；张浩手臂动作有些僵硬，我让他想象手臂像柳条一样柔软摆动，他努力模仿的样子既认真又带着几分憨态，十分可爱。接下来的重头戏，是基础步态练习。在周三重心转移练习的基础上，我开始教授真正的行走。我强调了起步时重心前移、落脚时由脚跟到脚掌的滚动、步伐大小均匀、双臂自然摆动配合步伐等要点。“走路，是我们最日常的动作，但也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气质。不要小看走路。”我一边说，一边在镜前示范正确的走姿和几种常见的错误走姿（如内八字、外八字、拖沓步、扭胯过度等）。学生们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原来我是这样走的啊”的惊叹。然后，我让他们在排练室的木质地板上来回练习。起初，场面有些混乱，步伐声杂乱，有人顺拐，有人低头看脚，有人走得同手同脚，引得一阵阵善意的哄笑。我也不急，耐心地一个个纠正，鼓励他们先放慢速度，感受动作的分解和连贯。“不要怕丑，现在丑是为了以后美。”我开玩笑地说，缓解他们的紧张情绪。慢慢地，步伐声开始变得整齐了一些，姿态也渐渐有了模样。看着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带着些许笨拙却无比认真地在地毯上行走，努力寻找着身体的平衡与节奏，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击中了我。曾几何时，想到的是在苏晴姐的模特学校，那些筑梦少年，为了一个台步、一个转身反复练习，汗流浃背，她们也曾被老师严厉指正，也曾因一点点进步而欣喜若狂。她们那时的汗水、那份对舞台纯粹的向往、以及夹杂着自卑与渴望的复杂心情，如今都已沉淀为记忆。而我眼前的这些少年，正在经历着他们的“少年游”，有着属于他们的汗水、渴望和成长之路。我无法替代，也无法重历，但我可以陪伴一程，见证并助力他们的绽放。这种角色转换带来的满足感，某种程度上，或许比当年的“少年游”更为深沉和丰厚。课程的最后十五分钟，我播放了一首节奏稍明快、带有行进感的现代国风音乐，让学生们尝试跟着音乐的节奏行走，将刚才练习的要点融入其中。音乐激发了他们的表现欲，虽然仍显稚嫩，但步伐明显更自信了，脸上也露出了享受的笑容。昕月走得亭亭玉立，已有几分模样；张浩也努力控制着节奏，虽然偶尔还是会顺拐，但态度极其认真。“很好！今天大家的进步非常大！”课程结束时，我由衷地赞扬道，“从静态的站姿到动态的行走，这是一个重要的跨越。大家已经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回去后，继续练习，可以多观察生活中姿态好的人是怎么走路的。下周三，我们将学习转身、微笑和基本的引导手势。”学生们带着疲惫却兴奋的表情离开了排练室，不少人都主动跟我说“老师再见”。陈教授再次向我表示感谢，说学生们反馈极好，积极性很高。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清凉。连续两天的授课，身体是累的，但精神却异常饱满。与这些大一新生的接触，就像在我平静的生活中注入了一股清新的活流。他们的单纯、努力、以及对未来充满可塑性的状态，都让我感受到一种蓬勃的生命力。作为见证者和引导者，我的少年时代已过，但他们的，正当时。我能参与的，是帮助他们以更好的姿态，开启他们的“游历”。这是当下我的任务和责任。回到家，慕容婉照例在灯下等候。我迫不及待地与她分享周五课堂的进展，分享学生们从僵硬到初步协调的转变，也分享了我心中那份关于时光与角色的新感悟。她静静地听着，为我斟上一杯热茶，然后轻声说：“看到他们在你的引导下一点点进步，是不是感觉比自己当年独自摸索时，更有一种不一样的成就感？青春的活力在于生长，而成熟的魅力，或许就在于能欣赏和助力这种生长。你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平衡点。”她的话总是如此精准。是的，无法重历少年狂，但可以守护中年心，并以此照亮一段少年的路。这或许就是生命延续最美妙的方式之一。窗外的桂花树还未到花期，但空气中，仿佛已提前氤氲着一种混合了沉香与青春气息的、复杂而令人心安的味道。两次培训课，不仅教会了学生们初步的形体和礼仪，也让我对“教导”与“成长”有了更深的体会。接下来的每周两次相聚，注定会成为我生活中一段充满朝气与反思的、独特而珍贵的时光。一周两次的教学以后肯定会成为我一段独特的华彩——一段以“老师”身份进行的、充满反思与馈赠的“青年之游”。在这段旅程中，我将与青春对话，与过往和解，更与当下这个愈发沉稳、愈发完整的自己，欣然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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