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天龙王 第143章 国法碰撞

太极殿的鎏金铜鹤在晨光中泛着冷辉，百官朝服上的獬豸补子随着整齐的趋步声微微晃动。当通传官唱喏凤阳城主凤倾羽觐见时，三十六级汉白玉台阶下缓缓走来的绯色身影，如同一簇骤然绽放在青灰朝服海洋中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沉寂的朝堂。

凤倾羽身着凤阳特制的绯红织金蟒袍，腰间玉带悬着七事佩件，却无寻常命妇的环佩叮当。她步履从容地踏上丹墀，乌木朝靴敲击金砖的脆响在大殿中回荡，惊得檐角铜铃发出细碎的震颤。按照礼制，外臣觐见需行三跪九叩大礼，可她在御座前十步处停下，只将绣着金凤凰的朝笏横于胸前，微微颔首：凤阳城主凤倾羽，参见陛下。

满朝文武倒吸冷气的声音汇成细流。鸿胪寺卿当场变了脸色，正要呵斥这僭越之举，却见御座上的年轻帝王抬手制止。破天荒今日着玄色十二章纹龙袍，紫金冠下的眼神深邃如潭，他指尖轻叩着龙椅扶手上的饕餮纹，语气听不出喜怒：凤城主远来辛苦，免礼平身。

凤倾羽直起身时，鬓边金步摇划出利落的弧线。她抬眸直视御座，那双与凤玲珑有七分相似的杏眼此刻盛满锋芒：臣此次带来凤阳三载治理心得，愿为陛下的万世基业添砖加瓦。她玉指轻叩朝笏，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破天荒凤阳女子可入公学、可掌商铺、可任吏员，去年秋收税银较前载增长三成，其中女子所创产业占比逾四成。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吏部尚书赵承嗣的象牙朝笏地掉在地上，这位三朝元老颤抖着花白胡须：荒谬！女子治业？牝鸡司晨，国之大忌！

赵大人此言差矣。凤倾羽转身时，绯红袍角扫过冰凉的金砖，《周官》有云治丝麻以成之，谓之妇功，女子治业古已有之。臣以为可在全国推广女子技艺学堂，凡纺织、算学、医术等适宜女子的技艺，皆可传授。她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百官，再设女市舶司，专理女子商户通关贸易，如此国库岁入或可再增两成。

放肆！兵部尚书拍案而起，腰间佩剑的剑穗剧烈晃动，女子干政已是逆天，竟敢妄议国政！陛下，此女分明是要颠覆破天荒朝纲常！

御座上的破天荒始终沉默地注视着这场风暴。他想起三年前在凤阳边境看到的景象：女人们驾着骡车运送货物，女掌柜在市集上与西域商队讨价还价，甚至有女巡捕腰悬铁尺维持秩序。当时他以为那只是边陲异俗，此刻听着凤倾羽条理清晰的陈述，才惊觉那竟是一套完整的治理体系。

凤城主的提议，确有新意。破天荒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争论的迷雾，但朕听说凤阳女子可休弃丈夫，可承袭爵位？

凤倾羽坦然迎上帝王探究的目光：臣以为夫妇本是伴侣，情尽则散；爵位传贤不传子，方能保家族长盛。去年臣将城主之位传于侄女凤明曦，便是遵循此例。

简直是无父无君！一位老御史气得浑身发抖，朝服上的孔雀补子剧烈起伏，《礼记》有云妇有七去，夫无一出，女子休夫便是违逆天道！

御史大人怕是忘了，《礼记》亦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凤倾羽寸步不让，绯红蟒袍在转身时展开扇形的弧度，若男子顽劣不堪，女子为何不能自求解脱？凤阳律法规定，凡男子赌博、家暴、不事生产者，女子皆可请官断离。三年来，凤阳家暴案较前锐减七成，这难道不是善政？

太极殿内的争论声如同鼎中沸水般翻腾，保守派官员的怒斥与少数年轻官员的窃窃私语交织成网。破天荒忽然轻叩龙椅扶手，清脆的响声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他缓缓站起身，十二章纹龙袍垂落地面，玄色衣料上的日月星辰仿佛在流动：凤城主所言，有其道理。朕治国三年，深知民生为本，若女子确能创造价值，为何要将她们困于后院？

百官闻言尽皆失色，赵承嗣扑通跪倒在地：陛下三思！夏桀宠妹喜而亡，商纣宠妲己而灭，女子干政乃亡国之兆啊！

朕非桀纣，凤城主亦非妖妃。破天荒走到丹墀边缘，玄色龙袍随着步伐展开壮阔的波澜，但朕也有三问凤城主：凤阳女子可服徭役？可纳军税？可遵国法？

凤倾羽心头一凛，这位年轻帝王看似开放，实则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她躬身答道：徭役可服，军税照纳，国法必遵。

好一个国法必遵。破天荒突然提高声调，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朕的帝国，北至漠北，南抵百越，各族风俗各异。若都如凤阳这般自立规矩，国法何在？他转身回到御座前，手指重重叩击扶手，朕可以允许凤阳女子经商、求学、入仕，但必须在国法框架内进行。女子休夫需经官府勘验，爵位传承不得违背宗法，一切皆需有度。

凤倾羽望着御座上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突然明白了这位年轻帝王的用意。他并非要彻底否定女尊，而是要将这株生长在边陲的奇花移栽进帝国的法典花园。她缓缓屈膝，这次行了个标准的半礼：臣，遵旨。

当凤倾羽退出太极殿时，殿内的争论声再次爆发。破天荒看着绯色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忽然想起昨夜凤玲珑送来的那盏凤阳产的琉璃灯——灯座上刻着男女同辉四个小字，灯油却是寻常的苏子油。他拿起案头的凤阳律法竹简，在女子可任七品以下官职那条上朱笔一圈，写下需经吏部铨选六个小字。

殿外的风卷起廊下的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破天荒知道，今日这场碰撞只是开始，旧时代的坚冰正在缓缓碎裂，而他需要在崩塌的冰山与汹涌的浪潮间，为这个庞大的帝国寻找一条兼容并蓄的航道。御座两侧的青铜甪端似乎感应到帝王的心绪，口中的檀香青烟突然凝聚成太极形状，在鎏金穹顶下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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