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测艇如同被遗弃的贝壳,在绝对的黑暗虚空中无声漂流。舷窗外是吞噬一切的虚无,没有星光,没有参照物,只有远处那些缓慢蠕动、散发着心智污染气息的扭曲阴影,提醒着他们身处何等绝境。艇内,能源读数的红色警报是唯一的光源,倒计时如同敲击在灵魂上的丧钟:
【生命维持能源剩余:00:07:15…】
【00:07:14…】
每一秒的流逝,都抽走一丝温度,带走一口可供呼吸的空气。寒冷如同附骨之疽,从金属舱壁渗透进来,冻结血液,麻木指尖。死亡的阴影,不再遥远,而是化作了肺叶每一次收缩时火辣辣的刺痛,和视野边缘开始蔓延的黑暗。
阿亮瘫坐在驾驶座上,额头抵着冰冷的控制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湿啰音。肋骨的剧痛、失血的眩晕和低温的侵蚀,让他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快速流失,四肢已经麻木得不听使唤。完了……这次,真的到头了……辰哥,对不住,没能带你回家……他模糊地想道,意识逐渐沉向冰冷的深渊。
“阿亮!醒醒!不能睡!”李芸嘶哑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坚持。她自己的情况同样糟糕,额角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混着冷汗滑落,在下巴凝结成冰。她死死咬着舌尖,用剧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双手颤抖着,徒劳地试图将维生舱旁最后一点散落的高能营养膏,涂抹在江辰和“零”干裂的嘴唇上。尽管知道这毫无意义,但这已是她唯一能做的、对抗最终时刻的无望挣扎。
维生舱内,江辰的脸色灰败如死,监测屏幕上,代表生命的心电曲线几乎平坦成一条直线,只有仪器本身固有的微小波动,证明着监测还在继续。他手腕上那块“星璇”,裂纹纵横的表盘一片死寂,那点幽蓝的星火,微弱得如同即将湮灭的尘埃。旁边的“零”,呼吸微不可查,周身的乳白色光晕早已消散,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已耗尽。
绝望,是此刻唯一的主宰。
【00:03:01…】
【00:03:00…】
最后的 three minutes。
李芸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冰冷的甲板上,身体因寒冷和绝望而剧烈颤抖。她伸出手,想要最后握住江辰的手,指尖却僵硬得不听使唤。泪水刚涌出眼眶,就冻结在睫毛上。真的要……结束了吗?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震鸣,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打破了艇内凝固的死寂!
声音的来源……是江辰手腕上那块“星璇”!
李芸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去!只见那块本应彻底碎裂、光芒尽失的手表,其表盘最深处,那点本该熄灭的幽蓝星火,竟然……极其顽强地、如同心脏起搏般,猛地、有力地闪烁了一下!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生命韧性的节奏感!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仿佛沉眠的巨兽,被濒死的绝境激发了最后的本能,开始了不屈的搏动!
几乎在同一时刻!
嘀——嘀——嘀——
探测艇那早已被判定失效的、功率极低的被动信号接收器,突然发出了一阵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的提示音!一块巴掌大的辅助屏幕上,原本一片雪花的界面,猛地跳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但信号特征稳定无比的绿色光点!光点旁,还有一行不断刷新的、无法识别的古老符文数据流!
有信号?!在这片绝对的死寂虚空中,有信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强心剂,瞬间刺穿了阿亮和李芸濒临崩溃的神经!
“亮……亮子!有信号!有信号!”李芸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挣扎着爬起,嘶哑地尖叫,手指颤抖地指向那块屏幕。
阿亮也被这声音激得一个激灵,强行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聚焦在屏幕上那点微弱的绿光上。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麻木,他猛地扑到控制台前,用冻僵的手指,疯狂地调整着接收器的频率和增益。
“不是……不是自然信号……是……是人为信标!编码方式……古老……但……有规律!”阿亮的声音因激动和缺氧而断断续续,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距离……很近!非常近!就在……就在我们正前方!被……被这些虚空阴影遮挡住了!”
能源耗尽的警报依旧在尖叫,但希望的火花已重新点燃!
“能……能过去吗?”李芸急切地问,心脏狂跳。
“能源……只够……最后一次……短途加速……和……微调姿态……”阿亮看着能源读数,声音嘶哑,“赌……赌一把!”
没有时间犹豫!这是最后的机会!
阿亮用尽全身力气,推动操纵杆!探测艇尾部仅存的推进器喷口,喷吐出最后一丝黯淡的等离子流,推动着艇身,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信号源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冲去!艇体剧烈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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