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袁绍大营。
帅帐之内,灯火通明。杨彪派来的密使跪伏于地,言辞恳切,情绪激昂。他唾沫横飞地描绘着司隶各大世家是如何的人心思变,如何的翘首以盼,只待袁绍的王师一到,便会“开城喜迎,箪食壶浆”,助其扫清洛阳妖后,入主关中,成就霸业。
然而,预想中袁绍拍案而起,大喜过望的场面并未出现。
主位之上,袁绍听完了整篇陈词,一张面庞上,非但没有半分喜悦,反而一点点阴沉下去。
“说完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密使一愣,还未及回答。
“轰!”
袁绍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沉重的案几!
“杨彪老匹夫,安敢欺我!”
袁绍指着密使的鼻子,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状若怒狮。
“曹孟德得了刘策的精钢兵刃、神骏战马,如今在东郡势如破竹!我军主力正于白马一带与其决战,死伤惨重!我分身乏术,哪来的多余兵力去西进叩关?!”
密使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抖作一团。
袁绍的怒吼在帐内回荡不休。
“此举名为内应,实为祸水西引!杨彪这老贼,是想让我袁本初替他司隶的世家门阀火中取栗!是想让我替他去挡刘策的屠刀!他当我是三岁稚童吗!”
“来人!”袁绍厉声喝道。
帐外亲卫立刻冲入。
“将此獠乱棍打出!传我将令,全军严守东郡防线,与曹贼决一死战!谁敢再言西进一事,立斩不赦!”
“喏!”
杨彪的“引狼入室”之计,在踏出第一步时,便以一种他绝未想到的方式,彻底宣告破产。
……
与此同时,司隶州的铁腕新政,仍在艰难地推行。但一个新的难题,摆在了刘策面前。
河内郡,怀县。
新任的民政司主官王甫,正一脸焦急地站在县衙前。按照冠军侯的命令,他在此地开设了粥棚,以救济贫苦无依的百姓。
锅里香糯的粟米粥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县衙前,那些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贫民,只是远远地围观,没有一人上前。
王甫亲自端着一碗粥走上前去。
“老乡,这是官府施的粥,不要钱,快来吃吧,热乎着呢?”
他话音未落,人群中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挡在了他的面前。
“官爷,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官府的饭,我们不敢吃。”
王甫一怔,连忙问道:“老丈,这是为何?此乃冠军侯与太后恩典,但吃无妨!”
百姓们听到这话,纷纷躲闪着他的视线,不敢作声。
那老者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珠里,流露出的不是感激,而是一种畏惧与信赖,信赖的对象却并非官府。
“我们只吃张家的粮,不领官府的饭。”
“张家?”王甫更是不解。
老者指了指城东的方向,那里是本地最大豪族“河内张氏”的坞堡所在。
“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张家的佃户,给张家种地。年景好了,能混个温饱;年景不好,张家也会开仓放粮,不让我们饿死。张家虽严苛,却保了我们这怀县百年安稳。”
他那布满沟壑的脸上,是一种近乎于麻木的平静。
“可朝廷的官吏,换了一茬又一茬。今天是你王大人,明天又是李大人。你们来了,除了加税,就是征兵,只会带来兵祸与盘剥。我们信不过。”
这番“愚忠”之言,让王甫一颗火热的心,瞬间凉到了底。
他忽然意识到,长久以来,世家豪族用宗族与土地捆绑,用恩威并施的手段,早已在这些百姓的心中,筑起了一道壁垒。
这不是督武司的刀,可以轻易斩断的。
王甫还想再劝,人群里一个看起来颇为机灵的佃户,却已悄悄溜走,一路小跑着奔向了张氏坞堡,将此事当成一个笑话,向家主告密。
张氏家主听闻后放声大笑,随手赏了那告密者几串铜钱,并放出话来。
“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官吏,还想收买人心?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何!”
新政推行受阻的消息,如雪片一般,从司隶各地汇集到了洛阳。
冠军侯府中,周瑜与郭嘉看着一份份来自各县的报告,尽皆面色凝重。
他们发现,怀县之事,并非个例。这是一种普遍的,深入骨髓的现象。
刘策看完了所有的报告,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流露。他只是拿着一块绸布,静静地擦拭着手中那杆霸绝苍穹戟。
郭嘉和周瑜都没有说话。
许久,刘策终于放下了长戟。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两位首席谋主。
“我在想,如果司隶所有的世家都消失了,会怎么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两人几乎是同时变了脸色。
“主公,万万不可!”
郭嘉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甚至顾不上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姿态,急声劝谏:“此举无异于与天下所有士人为敌!我等根基未稳,若骤然成了众矢之的,未来必将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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