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清宴本来是到天机司去会一会那副指挥使钱桓,让他把信交出来。
虽然违制,但骆清宴并不打算用什么正经的方法。
三殿下骆舒玄虽然没有与他彻底撕破脸,但此等重要的物证也不可能轻易拿出来。
明和谨怔愣着望向骆清宴打马离去的身影,藏在袖中的手捏紧。
骆清宴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子,明和谨轻轻摇了摇头,一滴水珠顺着发梢淌在他的面颊之上。
骆清宴坐在马上,越琢磨早朝上的事越觉得气闷。
前些日子陛下感染了风寒,不过些许小病,御医开个几副药就好了,到了太子口中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传闻他亲自给父皇煎药,亲自下厨为父皇做开胃的点心。
不得不说,皇上被哄得极其满意,还说依稀看见了先皇后的模样。
于是骆清宴无辜遭受牵连,早朝上不光被太子党攻讦,连不明事理、只知道满口假仁假义的言官也跟着起哄。
皇上虽然也脸色阴沉,好歹没说什么重话,只挥了挥手,颇有些不耐烦。
不过骆清宴也知道,他没有当场表态,不代表没往心里去。
仅系于一人之心,一人之身,不是骆清宴认同的为君之道。何况,太子只不过是做做样子,挣个仁孝的名声罢了。
一想起他那副小人得志、高高在上的样子,骆清宴恨恨地一咬牙根。
他平时大多坐马车,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骑马,感受这种肆意洒脱的快感。他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解脱,他头上悬着的那把利刃随时都可能落下。
今日之计,本就在他与那人的掌控之中。
昨夜三更,星垂平野,深秋的夜浸透了寒意,千年红的细碎花苞摇落满地,也落了骆清宴满肩。
他难得有这样好的兴致,与那人在凉亭中执棋对弈。
高手过招,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判断棋局的走势。
下了半场,那人拈须笑道:“殿下赢了。”
“云澹,你走神了。”骆清宴伸出食指,轻轻敲了敲棋盘。
“殿下,臣亦有些思念故人……却也舍不得与她想见,”他顿了顿,仿佛比从前苍老了十岁,凄然笑道,“若是大事不成,还不如让她以为我死了。”
这句一语双关,骆清宴却也听明白了。
“臣前些日子,在书中看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法子。”那人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
“说来听听。”
就这样对坐到天明,骆清宴也是挑灯夜战批折子惯了,居然毫无倦怠之意。
那人恍惚之间站起身,不慎碰倒了石桌上冷却的茶,茶水泼了他一身,洇湿了月白描金袍。
“臣,替……拜谢殿下深恩。”
骆清宴在马上只不过愣了片刻的神,就开始觉得胯下马有些不对劲。
它的动作变得极其剧烈,上下起伏的程度骤然加大,马鬃也不安分地耸立起来,四肢快速挪动,令人感到晕眩。
“不好!”骆清宴口中发出惊呼。
他是刚从宫里出来的,没有牵王府的马,而是随便从马厩里寻了一匹瞧着顺眼的枣红马,如此看来——倒是正中敌人下怀了。
“殿下!”街道上民房的屋顶上,秦阙一声焦急的惊呼,他飞掷出一把匕首,不料马已经横冲到了旁边一个小贩的摊位上,匕首没有击中要害,反而让马变得愈发疯狂,它扭动着脖颈,甚至扬蹄嘶鸣。
不巧的是,有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就站在街道边,她还没来得及预知危险的来临,就看见半空两只马蹄高高抬起,正在她的上空。
骆清宴无法再犹豫了,他一手握紧缰绳,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甩下马,另外一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马血飞溅,马眼圆睁,庞大的马身轰然朝一边倒下。
匕首插进去的那一刻,骆清宴的手稳准狠,没有丝毫颤抖,温热的马血顺着刀柄流了他一手,他的袖子也沾染了斑驳的血色。
“你没事吧。”骆清宴垂眸,望向那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呆滞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地痛哭起来。
“殿下!”秦阙方才失手,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唯恐骆清宴出了一点意外,他单膝跪地,“属下罪该万死!”
“准头还得再练练。”骆清宴轻笑,一笔带过。
明明方才他出宫还平安无事,怎么到了街头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这绝非巧合,骆清宴看了一眼那面目狰狞的马尸,沉声道:“叫个仵作来。”
这下轮到秦阙傻眼了:您说什么?仵作不是给人剖尸的吗?您让他给马……
骆清宴脸色一沉:“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是。”秦阙领命前去。
瀛洲的衙役们看到这边惨烈的场面,已经率人把马尸团团围住,骆清宴没了马,只好徒步走去天机司。
钱桓近来大有鸠占鹊巢之势,仗着宋容暄一时半会回不来,在天机司作威作福。
骆清宴满腹心事,撑着一柄油纸伞,缓缓走在大街上,竟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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