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城,郭家武馆。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整座城池浸染得一片沉寂,连打更人的梆子声都仿佛被这黑暗吞噬,显得遥远而模糊。
唯有郭家武馆深处,那间象征着权力与决策核心的书房内,一点烛火仍在倔强地跳跃着。
昏黄而温暖的光芒奋力撕破沉重的黑暗,却仅仅映照出郭擎天那张比窗外夜色更加凝重、如同铁铸般的面容。
他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太师椅上,嵴背挺直如永不弯曲的青松,但眉宇间锁着的沉重与忧虑,却仿佛承载了整整十五载的风霜雪雨,每一道皱纹都刻满了往事与警惕。
郭渊肃立在下首,身姿挺拔如即将出鞘的长枪。
白日擂台上那惊险万分的一幕幕,连同那丝如附骨之疽般阴冷邪恶的气息,以及看台上冯奎那看似随意一瞥、实则如同毒蛇舔舐般令人嵴背生寒的审视目光,都被他清晰而详尽地复述出来,每一个细节都未曾遗漏,声音在寂静的书房内回荡。
“……父亲,那七煞帮弟子名唤冷狼,功力已近后天巅峰,招式狠辣刁钻,专攻人体要害死穴,蕴含的阴寒内劲更是歹毒异常,能侵蚀经脉,绝非寻常江湖切磋的路数,分明是奔着废人修为、取人性命而来。”
郭渊的声音沉稳,但提及那阴冷气息时,他体内那缕蛰伏的、如同幼龙般的“武罡”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挑衅与玷污,传来一阵细微而清晰的排斥与躁动,让他不得不分神压制。
“更关键的是,他们此番挑衅,看似针对武馆声誉,实则……
矛头似乎直指孩儿,步步紧逼,另有所图。”
郭擎天沉默地听着,古铜色的脸庞在跳跃的烛光下明暗不定,如同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他那双布满老茧、曾开碑裂石、震慑群雄的大手,手指无意识地在坚硬如铁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规律轻响。
这声音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沉重,每一声都仿佛不是敲在桌面上,而是直接敲在人的心弦之上,带来一种无形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良久,那如同催命符般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郭擎天缓缓抬起头,那双曾令无数江湖宵小闻风丧胆、不敢直视的虎目之中,此刻没有半分惊讶或慌乱。
只有一种早已预料到结局的、深不见底的沉重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无奈与决绝的复杂情绪。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带着十五年尘封往事的重量,每一个字都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躲了十五年,藏了十五年……
像地下的老鼠一样,小心翼翼,抹去一切痕迹……
他们,那群阴魂不散的家伙,到底还是寻着味儿,找上门来了。”
他没有明说“他们”究竟是谁,但父子之间那份流淌在血液里、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共同守护的秘密,让郭渊心中瞬间雪亮——
正是那如同永恒梦魇般笼罩在他身世之上的、手段酷烈、势力庞大、行事毫无底线的魔道巨擘——
黑煞宗!
而所谓的七煞帮,不过是黑煞宗放出的一条用来探路、随时可以舍弃的恶犬,一把用来沾染污血、试探虚实的钝刀!
“渊儿,” 郭擎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沉重,落在郭渊年轻却已显露出坚毅轮廓的脸庞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
“从今日起,若无为父亲自首肯,绝不可轻易离开安阳城半步!
武馆内外,所有明哨暗卡,为父会亲自重新布置,加派三倍忠心可靠的人手,日夜不停,交叉巡视,确保万无一失。
你……”
他顿了顿,目光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属于父亲的忧虑。
“你需更加勤勉修炼,不可有丝毫懈怠!
但切记,非到万不得已、生死攸关的刹那,万不可轻易动用‘武罡’之力!
一丝一毫的气息,也绝不可泄露于人前!
否则,大祸立至!”
他深知,郭渊体内那融合了神秘剑气与自身血脉的“武罡”,其力量本质迥异于凡俗内力,至阳至刚,又隐含无上锋锐。
一旦动用,在那等有心人眼中,便如同暗夜中骤然点燃的冲天烽火,必将成为最醒目的靶子,招致雷霆万钧、不死不休的打击!
郭渊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翻腾的怒火与那因回忆而微微躁动、几欲破体而出的“武罡”强行按压下去,归于丹田深处。
他重重点头,眼神锐利如即将面临风暴的海燕:
“孩儿明白!定当谨记父亲教诲,绝不轻举妄动!”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父亲话语背后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压抑,自己心中的那根弦,也随之绷紧到了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
仙云宗,外门居所。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仙云宗那间仅能遮风避雨、陈设简陋得近乎寒酸的弟子居所内。
顾辰盘膝坐在冰冷的硬木板榻上,五心朝天,姿态标准得如同宗门典籍上的图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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