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的,是潜伏在黑石口西侧高地的孙猎户。他本是漳水两岸的猎户,箭法如神,妻儿被突厥人所杀,便投了王家镇。此刻他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弓弦还在微微震颤,他眯着眼,看着突厥千夫长倒下,嘴角勾起一抹复仇的狠戾,随即又拉满弓弦,瞄准下一个试图组织抵抗的突厥小校。
主将一死,突厥人的抵抗意志彻底瓦解,如同雪崩般向后溃退!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士兵,此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拼命向北逃窜,甚至不惜踩踏同袍的尸体。
秦玉罗见好就收,抬手高喝:“鸣金!收阵!”
清脆的金锣声响起,正在冲杀的士兵们闻声立刻收住攻势,结成防御阵型,层层后撤。秦玉罗与赵锋汇合,白琼英也率领骑兵归阵,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胜利的喜色,却也没有丝毫松懈——他们的目标,不止是击溃突厥人,更是震慑那支还在观望的窦军!
“全军转向!目标,窦军骑兵!”秦玉罗振臂高呼,声音透过传令兵的号角,传遍全军。
两千残兵,此刻虽折损了三百余,却气势如虹!他们调转方向,长矛如林,骑兵在前,以雷霆之势扑向那支李老伏麾下的窦军骑兵!
这支窦军,本就不愿为突厥卖命,只是受了李老伏的军令,才不得不来合围黑石口。此刻见突厥人溃不成军,如同丧家之犬,又看到王家镇守军那股同归于尽的疯狂气势,哪里还敢恋战?为首的校尉心里清楚,就算打赢了,也不过是为突厥人做嫁衣,还会得罪王临这个狠角色;若是打输了,自己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他当机立断,抬手喝道:“撤!”
窦军骑兵象征性地射出几箭,便拨转马头,朝着东方仓皇而逃,连阵旗都丢了一面。
反击!大获全胜!
突厥残部被驱散,丢盔弃甲,向北逃窜;窦建德的协攻部队,不战而退,连营地都没敢收拾!
王家镇守军虽付出了三百余伤亡的代价,却在秦玉罗、白琼英和赵锋的指挥下,果断回撤,重新固守黑石口险要。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如同演练过千百遍——这既是秦玉罗战阵之学的精妙,也是王临平日练兵的成果,他素来务实,不重虚礼,只重实战,哪怕是乡勇,也得练出令行禁止的规矩。
黑石口外的战场上,浓烟还在滚滚升腾,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染红了黑石,也染红了漳水的支流。王家镇守军并未占据多少实地,甚至连突厥人的营地都没来得及清理,但他们这一战打出的决心、战术,还有那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爆发力,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整个漳水战场的各方势力心上!
最明显的反应,来自北方三十里外的幽州罗艺大营!
罗艺的幽州铁骑,素有“燕云第一骑”之称,数万铁骑列阵,如同一片黑色的铁海,压得地面都在沉陷。当黑石口的反击战打响时,罗艺的中军大帐内,却异常安静,只有烛火在青铜鼎上摇曳,映着罗艺那张阴沉的脸。斥候如同流水般涌入帐中,将战况一字一句地禀报:
“启禀主公!王家镇秦玉罗率两千步骑出击,直扑突厥阿史那部营地!”
“突厥人仓促迎战,阵型大乱,火箭焚营,死伤惨重!”
“阿史那部千夫长被冷箭射杀,突厥军溃退!”
“秦玉罗部转向攻窦军,窦军不战而退!”
每一次禀报,罗艺的手指便在案几上敲一下,那案几是檀木所制,竟被他敲出了浅浅的印痕。他身旁的参军低声道:“主公,王临这步棋,走得险,却走得妙!突厥已怯,窦军已退,若我们此时攻王家镇,怕是会惹得他们死战;若坐视不理,待王临站稳脚跟,必成我幽州大患。”
罗艺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案上那封秦玉罗送来的密信——信中,王临许他幽州以西三州的自治权,赋税自理,无需上缴长安;却也直言,若罗艺敢助突厥或窦建德,便将他私通突厥的证据,送往长安李世民处,也送往窦建德的都城洺州。罗艺知道,王临不是虚言恫吓,这个年轻人,看似守着一个小小的王家镇,却心思缜密,手段狠辣,连自己私通突厥的把柄都能抓到,绝非池中之物。
“传我将令!”罗艺猛地起身,声如洪钟,“全军前移十里,进驻黑石口与突厥、窦军之间的空地带!游骑尽数派出,敢有突厥、窦军斥候靠近者,格杀勿论!”
“主公!这……这是要偏向王家镇?”参军大惊。
“偏向?”罗艺冷笑,“我罗艺只偏向强者。王临能以两千残兵,击溃突厥与窦军,这份魄力,值得我卖他一个人情。何况,漳水若失,突厥南下,我幽州首当其冲。守住王临,便是守住我幽州的南大门。”
军令传下,数万幽州铁骑开始缓缓前移,马蹄踏地,如闷雷滚动,黑色的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如同一条巨大的黑色屏障,横亘在了王家镇与窦建德、突厥人的势力之间!他们没有竖起任何旗帜表明立场,却用最直接的行动,告诉所有人:此地,不准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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