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初雪簌簌飘落,将沈宅的老院子染成一片银白。八十七岁的沈星河裹着羊绒披肩,坐在窗边的摇椅上,膝头放着小星新送的平板电脑。屏幕上循环播放着糖糖从云南发来的视频:彝族孩子们举着自己绘制的画作,画面右下角用歪扭的汉字写着“谢谢沈爷爷和林奶奶”。
“太公,快看我堆的雪人!”小星顶着一头雪花冲进屋子,身后跟着同样玩得满身雪的重孙女小禾。两个孩子脸颊通红,鼻尖上还沾着冰晶,活像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沈星河笑着放下平板,看着孩子们将胡萝卜鼻子、煤球眼睛安在雪人脸上,恍惚间又回到了多年前,小星辰和糖糖也是这样在院子里嬉笑玩闹。
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暖意驱散了寒意。沈星河起身时,拐杖轻轻磕在木地板上,发出熟悉的声响。书房角落,林悦的画架依旧立在原处,只是颜料早已干涸。他伸手抚过画架上的灰尘,忽然想起林悦总说“灰尘也是时光的印章”。如今,这层薄薄的灰,倒像是岁月写给他们的信。
“沈老,有您的包裹!”邮递员的声音从院子外传进来。沈星河打开那个印着云南邮戳的包裹,里面是糖糖寄来的普洱茶饼,还有孩子们用野花编织的花环。附信里写道:“爷爷,这里的孩子们用您教的构图技巧,拍出了人生第一张照片;用奶奶教的笔法,画出了第一朵盛开的山茶花。”信纸边缘,歪歪扭扭画着许多小手印,每个手印旁都写着稚嫩的名字。
夜幕降临时,全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小星辰端上刚出锅的桂花年糕,氤氲的热气中,沈星河仿佛又闻到了林悦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太公,给我们讲讲您和太婆的故事吧!”小禾晃着沈星河的手臂,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沈星河望向墙上的全家福,林悦的笑容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愈发清晰。“那时候啊,你太婆总嫌我拍照技术差……”他娓娓道来,从大学图书馆的偶遇,到婚姻里的风雨波折,再到钻石婚时的华尔兹。孩子们托着腮听得入神,小星悄悄打开录音笔——这是他正在筹备的家庭纪录片素材。
“原来您和太婆也会吵架呀?”小禾突然问道。沈星河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温柔:“当然,过日子哪有不拌嘴的?但重要的不是争吵,而是争吵后愿意为对方转身的勇气。”他想起某个暴雨夜,林悦冒雨去给他买胃药;想起自己在她生病时,笨拙地熬了一锅焦糊的粥。这些琐碎的片段,拼凑出了最真实的爱情模样。
午夜,沈星河独自来到院子里。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将雪人映得发亮。他缓缓走到葡萄架下,那里埋着他和林悦二十年前埋下的时光胶囊。此刻,他忽然有了打开它的冲动。铁锹铲开积雪,挖出锈迹斑斑的铁盒,里面装着泛黄的信件、褪色的电影票根,还有一张字条,林悦娟秀的字迹写着:“致未来的我们——愿那时的我们,依然相信爱与希望。”
泪水滴落在字条上,晕开了“希望”二字。沈星河将字条贴在心口,仿佛能感受到林悦当年落笔时的温度。回屋途中,他抬头望向星空,忽然想起小星曾说:“太公,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一定是太婆,她在看着我们呢。”
次日清晨,沈星河收到出版社的消息:《爱的圆舞曲》被改编成话剧,即将在他们当年相识的大学礼堂上演。消息附带一张剧照,舞台上的男女主角正在樱花树下重逢,漫天的花瓣雨中,女主角的笑容与记忆里的林悦重叠。
“爷爷,您一定要来看首演!”糖糖的视频通话突然弹出来,她身后是正在排练的孩子们,彝族服饰与话剧道具相映成趣。沈星河望着屏幕里朝气蓬勃的面孔,忽然明白,所谓永恒,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相守,而是爱以不同的形式,在岁月里生生不息。
话剧首演那天,沈家全家出动。当舞台上的“沈星河”与“林悦”在历经波折后相拥时,台下的小星辰悄悄抹着眼泪,糖糖握紧了身旁支教学生的手,小星则举着相机,认真记录下每个感动的瞬间。谢幕时,演员们齐声说:“献给所有相信爱的人。”
散场后,沈星河独自留在礼堂。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舞台上,他仿佛看见年轻的自己和林悦正从时光深处走来,笑着向他招手。走出礼堂,寒风卷起几片残雪,远处的樱花树正在积蓄力量,等待来年春天的绽放。
回到家,小星将新拍的照片冲洗出来。照片里,全家人在话剧海报前欢笑,背后的星空璀璨。沈星河拿起照片,在背面写下:“爱如星河,永远长明。”窗外,又开始飘雪了,这场跨越世纪的故事,还在继续书写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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