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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整条福兴街像被丢进了一台老旧冰箱的冷冻层——空气凝滞，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寒意。
只有淮古斋还亮着灯。
那光从雕花木窗的缝隙里挤出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影子，像一块块碎掉的老胶片，无声地放映着这条街的残梦。
风一吹，光影就颤，像是老屋在发抖。
林浅站在门框的阴影里，剪影锋利得能割破夜幕。
她手里捏着那份来自全国古玩协会的回函，纸面微凉，边缘毛糙，指尖划过时留下细小的刺痛感。
这不是通知，是战书。
“我们愿意以‘文化保护’的名义，联合发起‘真相守护行动’。”她低声念出这句话，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钝刀刮骨般清晰。
喉间发紧，胸口闷着一股气，不上不下，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窗外铜铃轻响，一声，又一声。
风太冷了，铃舌撞在铜壁上的声音也变得迟钝，像某种垂死的脉搏。
这份回函，是他们向盛达集团投出的第一支矛——不，准确说，是最后一张底牌掀开了盖子。
林深坐在梨花木椅上，没动。
背脊挺直，像一根插进地底的桩。
他眼波不动，可瞳孔深处却烧着火，一点一点，把十年积尘烧成灰烬。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嗒、嗒”，节奏稳定得不像人，倒像座老钟在走。
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再无回头路。
“很好。”他开口，声线平稳，却有种金属淬火后的脆响，“通知所有人，明天上午十点，广场发布会。”
命令落定，整个福兴街的夜晚突然活了过来。
苏晚的公寓里，电脑屏幕泛着幽蓝的冷光，映在她布满血丝的眼球上，像两潭将沸未沸的水。
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雨，每一次敲击都在指尖留下轻微震麻，像是电流顺着神经往上爬；鼠标滚轮滑动时发出“咔哒”声，短促、决绝，像倒计时的秒针。
屏幕上，“影子账户”的资金流向图缓缓展开——红线如蛇，绿线如藤，层层叠叠织成一张巨大的黑色蛛网。
数据流动时伴随着低频嗡鸣，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呜咽。
她盯着节点间的跳跃路径，忽然皱眉：有一笔三千万的资金，在进入第七层空壳公司后，竟然消失了整整七十二小时，才重新出现在境外账户中。
“等等……”她喃喃自语，手指停在触控板上，“中间断链了？还是……被藏起来了？”
她想调取原始日志，却发现那段数据被加密标记为“非公开审计项”。
“操。”她咬牙，指甲掐进掌心，“有人提前动过手脚。”
但线索不会断。
陈霜生前留下的音频文件被点开，沙哑而坚定的女声从耳机传来：“……他们不是在拆迁，是在谋杀记忆。”每一个字都像刀锋划过耳膜，尾音微微颤抖，却又不肯退让半分。
苏晚摘下耳机的一瞬，耳廓仍残留着那声音的震颤，仿佛灵魂被灼伤。
还有沈昭收集来的证言——泛黄纸页上的笔迹因泪水晕染，录音笔里是哽咽的控诉，背景中还能听见孩子哭闹、锅碗碰撞的声音。
真实得令人心碎。
她的指尖飞快滑动，把这些碎片用逻辑线串起，拼成一条名为“真相证据链”的利刃。
视频剪辑、图文排版、动画特效……她把自己所有的技能都压了进去，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即将成型的审判之刃。
“这条街，是几代人的心血……”她一边剪辑着居民采访片段，一边低声念叨，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也像是告慰那些逝去的时光，“绝不能就这么毁在贪婪和资本的手里。”
手指忽然顿住。屏幕边缘，一滴泪悄然滑落，凝在指尖，冰凉。
窗外天色由墨黑转为鱼肚白，晨风拂过窗棂，带来一丝湿意。
窗帘轻摆，拂过手臂，羽毛般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战。
新的一天，来了。
上午十点，福兴街中心广场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长枪短炮对准发布台，闪光灯此起彼伏，像夏夜的萤火虫群，刺得人睁不开眼。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与期待交织的气息，连呼吸都带着静电般的麻感，仿佛电流在皮肤表面游走。
数百名商户和居民静静站着，脚下的青石板透出清晨的凉意，顺着鞋底渗入身体。
他们沉默，却比任何呐喊都有力。
林深走上台，一身深色正装，布料挺括，袖口微凉贴着手腕，内衬纹理摩擦着皮肤，让他整个人显得愈发沉稳。
他接过话筒，金属的冰凉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甚至能感受到表面细微的螺纹。
面对无数镜头与目光，他神色平静，目光如炬。
“各位媒体朋友，各位关心福兴街命运的朋友们，上午好。”
声音通过扩音设备传遍全场，低沉有力，像一块投入湖心的石头，激起层层涟漪。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要谈的不是一场关于拆迁补偿的商业纠纷。”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而是一场关于文化、关于历史、关于我们共同记忆的守护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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