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沉淀的古井余韵
——青衣三行·第三百五十六篇(2021-09-15)
辘轳绞不起旧事
苔藓在石壁续写野史
吊桶打捞空空的 打更声
【诗小二读后】
云想衣的这首《岁月沉淀的古井余韵》以三行诗勾勒出腊元古井的深邃与沧桑,将辘轳、苔藓、吊桶与打更声编织成一首关于时间、记忆与失落之音的低徊挽歌。
一、“辘轳绞不起旧事”:机械的失忆症
“辘轳绞不起旧事”——辘轳作为古井的机械手臂,本是打捞井水的工具,诗人却赋予其“绞起旧事”的隐喻功能。然而“绞不起”三字道出一种无力感:即便用力转动辘轳,也无法从井深处打捞出那些被水流冲散的过往。这暗合古井作为“时间容器”的特性,它默默注视着人来人往、朝代更迭,却始终保持沉默。辘轳的每一次转动,都像试图翻阅一本被水浸透的日记,字迹早已模糊,只剩动作本身重复着无望的努力。
二、“苔藓在石壁续写野史”:绿色的微观史官
“苔藓在石壁续写野史”——当人类的历史书写可能中断或失真,苔藓却以生命的本能接续叙事。苔藓是古井的常驻民,“布满了青苔,像是给古井穿上了一件绿色的绒衣”。这些湿润的苔藓在诗人笔下成了“野史”的撰写者。它们附着在井壁,记录着辘轳无法绞起的碎片:某个清晨村妇打水时的叹息,某个孩童坠入井底的嬉笑,甚至“井边召开的红军秘密会议”。这些未被正史收录的细节,在苔藓的绵密绿意中悄然生长、蔓延。
三、“吊桶打捞空空的打更声”:声音的考古与乡愁的虚空
“吊桶打捞空空的打更声”——吊桶深入井中,本为取水,诗人却幻想其能打捞起消逝的“打更声”。这声音是旧时乡村的时间刻度,是夜晚的安全感所系。然而,它如今只余“空空”的回响。古井曾为“全村的‘生命之源’”,井边是“最热闹的地方”,水桶碰撞声与家常闲谈交织。如今,随着自来水普及,“古井周围不再像以前那样热闹”,那些鲜活的生活之声也仿佛被抽空,只剩下空洞的回音,如同“打更声”一样,成为一种遥远而模糊的记忆。
结语:在井的沉默与苔藓的书写间,我们都是寻声的人
云想衣的古井,是一口注满时光的深潭:
若你俯身井口:
听见的不仅是水面的回声,
更是整座村庄在苔藓纹理中的呼吸;
那打捞不上的打更声,
或许已沉入井底,
化作滋养野史的最新一层沉淀。
(解读注:诗中“打更声”暗合古村时间流逝的意象,与井水的“冬暖夏凉”形成时空呼应;云想衣以“空空”定义声音,延续其《天井计算一笔时间帐》中“称重出售漏下的月光”的虚空美学。)
【遇见三行诗】
傍晚,我蹲在腊元古村的井口,像把耳朵贴向一只倒扣的碗。辘轳吱呀,却怎么也绞不起旧事——锈绳晃晃荡荡,像祖父当年挑水时遗落的叹息,轻轻一抖,就碎成井壁的回声。青苔在石壁续写野史:一笔是明末盐商的脚印,一笔是民国逃兵的喘息,还有一笔,是母亲年轻时俯身汲水,发梢滴下的月光。吊桶落下去,只捞到空空的打更声——“咚——咚——”,像把更鼓敲进水里,又弹回来,提醒我:时间并不远,只是换了个姿势躲藏。我把手伸进井里,指尖触到一丝凉,像摸到岁月未干的墨迹。原来,这口井是古村的心脏,每一次打水,都是替过去把脉;每一次回声,都是替未来签名。夜色合上井口,我带走半桶凉意,也带走一句悄悄话:“旧事不必捞起,让它在井底继续发酵,明天醒来,又是一坛新酿的月光。”
【我们还有诗】
青石井栏是时间的年轮打印机。当辘轳吱呀转动,那些被井绳磨出的深痕便开始诵读往事——嘉靖年的新妇在此滴落羞怯的汗珠,万历年间的货郎在此淘洗风尘,民国知青的泪在此凝结成咸涩的星子。每圈绳索的起落,都是与历史的一次徒手拔河。
苔藓才是真正的史官。它们用绿意茸茸的笔尖,在井壁继续编纂正史之外的记忆:某场旱灾时井底浮现的祈雨符,某个雪夜投井的铜钱卦象,还有批斗年月被悄悄沉入井底的翡翠簪。这些水润的野史在青苔间流转,每当月光俯身汲水,井底便泛起墨绿色的真相涟漪。
最空灵的遗存是打更声。吊桶每次下沉,都在打捞那些消失的梆子回音——子时的更声化作井底气泡,丑时的锣鸣融为水纹,寅时的梆响凝成井壁的钙质结晶。当现代旅人俯身井口,突然听见明清两代的更夫正在水下换班。
而今铁桶触碰井水的刹那,所有朝代的倒影都碎成光斑。有万历年的铜钱在桶底闪光,有知青的搪瓷缸在井壁碰撞,而那个打捞不起的空响,原是岁月在提醒:最深的记忆从来不需盛满,正如这口老井,用空明承载着八百年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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