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静被引至一处布置简洁、却透着低调奢华的正厅等候。椅榻皆是上等紫檀,
铺着玄色暗纹锦垫,壁上悬挂着兵器舆图,而非寻常字画。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墨香和一种类似檀香混合着冷兵器的特殊气味。
她静静坐着,指尖微凉,心中却如沸水翻腾。
不多时,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由远及近。雍王萧怀江换了一身墨色绣银云纹常服
更衬得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他迈步而入,目光如实质般瞬间落在骆静身上,带着审视、
探究以及毫不掩饰的疏离与压迫感。他甚至未曾走到主位,只站在厅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骆大小姐不在寿安宫陪伴太后凤驾,纡尊降贵来到本王这简陋府邸,有何见教?
”他开口,声音冷冽,如同冬日寒泉,不带丝毫暖意,直接切入了主题,连最基本的客套都省去了。
骆静起身,敛衽一礼,姿态恭谨却并不卑微。
她抬起眼,直接迎上他冰冷锐利的目光,没有任何迂回闪避,开门见山:“臣女冒昧来访,打扰殿下清净,是想与殿下谈一笔交易。
”她必须快,必须在对方失去耐心前,抛出足够的筹码。
“交易?”雍王眉峰微挑,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词。一个侯府千金,与他堂堂亲王谈交易?
“是。一场对殿下而言,有利无害的交易。”骆静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臣女愿做殿下三年的王妃。权宜之计,各取所需。”
雍王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几分,
但他没有打断,极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骆静心知他听进去了,语速加快,言辞却愈发清晰冷静:
“殿下如今位高权重,乃国之柱石,然婚事亦因此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焦点,想必不胜其扰。
陛下与太后娘娘爱极惜殿下,亦忧心殿下子嗣传承。殿下心中……或早有属意之人,”她
话语微顿,意有所指地略过某个可能的方向(如与郑皇后相关的某些隐秘),目光坦然,
“然现实阻隔,难以如愿。娶我,可暂解各方压力,堵住悠悠众口。”
“在此三年间,臣女可对外扮演好雍王妃角色,安内攘外,绝不行差踏错,为殿下省却后院烦恼。
必要时,臣女亦可借‘机缘’或‘占卜’之名,为殿下提供些许微不足道的助力。三年为期,期至,臣女自愿‘病逝’,将王妃之位拱手让出。
届时,只求殿下念在这三年君臣之名、合作之谊上,助臣女假死脱身,另立女户,并……
为臣女求得一个郡主封号,使静娘得一安身立命之根本,余生无忧。”
她将自身的定位表述得清晰无比:一件有用的工具,一个暂时的挡箭牌,
一个清醒的合作者。不求长久富贵,不图真情实意,只求三年的庇护,换取一个自由且尊贵的未来。
她将自己的野心和底线,**裸地摊开在这位以冷硬着称的亲王面前。
厅内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雍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骆静,那目光仿佛带有穿透极力,
要剥开她冷静的表象,看清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和算计。这个提议,大胆,疯狂,甚至堪称悖逆,却……
该死的切中了他眼下最现实的困境。他确实厌烦了那些无休止的、
带着各种目的的提亲,而心中那份隐秘的、注定无望的执念,也让他从心底抗拒任何其他的婚姻形式。
一个有名无实、期限明确、且知情识趣的合作者,听起来……似乎比那些抱着不切实际幻想的名门闺秀要省心得多。
沉默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骆静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声,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迎接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的审视。赌,就在此刻。
良久,就在骆静几乎以为他会断然拒绝,或是冷笑着命人将她轰出去时,雍王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像是淬了冰,但其中却夹杂了一丝极淡的、意味不明的探究:“你倒真是……
让本王意外。步步为营,算得清楚。可你又凭什么认为,本王会信你?空口白牙,三年光阴,足以让很多人改变初衷。
届时,你若贪恋雍王妃的尊荣权势,不肯让出,又或者借此名头,暗中经营,培植势力,本王岂非养虎为患,徒惹麻烦?”
果然,他心动了,但疑虑更深。他需要更牢靠的枷锁。
骆静心下一横,知道此时必须拿出足够分量的“诚意”,打消他最后的顾虑。她抬起头,目光坚定:
“殿下明鉴。为取信殿下,臣女愿立下任何形式字据,言明此约,若有违逆,天地不容。或者……
臣女可服下殿下所赐之毒药,由殿下掌控解药。三年之期一到,殿下赐下解极药,臣女离去。
极若臣女届时违约,任凭殿下处置,死而无怨。”她将最决绝的筹码押上。
雍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近乎残忍的弧度,他缓步走近,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骆静:
“字据?毒药?呵,不够。字据可毁,毒药亦可寻解。人心易变,唯有将根本握于手中,方能高枕无忧。”
他转过身,走到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极前,铺开一张特制的洒金暗纹纸,取过狼毫笔,
蘸饱了浓墨,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动作流畅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很快,一份文书便已写就。
他拿起那张纸,并未折叠,直接扔到了骆静面前的地上,姿态轻蔑,如同扔给乞儿一块冷硬的干粮。
“签了它。这是本王唯一的条件。”
骆静俯身,拾起那份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纸张。
目光扫过其上墨迹未干的字句,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为之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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