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绒星的地面,正在经历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惊心动魄的战争。
外有“墓碑带”悬顶,弱小文明舰队无声围困;内有恐惧滋生的裂痕和老陈死去留下的空白。空气中弥漫着比轨道上更浓的铁锈味——那是希望生锈的味道。
江若雪的指挥中心,成了这颗星球此刻唯一高速运转、且目标明确的大脑。全息投影构成的她悬浮在控制台中央,身侧不是以往平静流淌的数据流,而是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来自星球各个角落的监控画面、社会情绪波动指数、以及“叙事熵值”监测网传来的、林源那边战场上触目惊心的能量曲线——那条曲线刚刚跌入谷底,微弱得几乎要断掉。
“不行!这样下去他撑不到协议完成!”江若雪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电子合成的平静,带着近乎实质的焦灼,“奇点燃烧需要‘故事’作为燃料,他自己的‘故事’快烧尽了!需要更多的‘柴薪’!必须是自愿的、纯净的、具有足够‘存在重量’的叙事!”
她面前浮现出绿绒星内部网络的拓扑图,其中一条原本黯淡的、标注为“生命星河”的古老备用数据链路,正在被她强行激活、拓宽。“生命星河”并非实体,是联盟早期基于精灵族“世界树”理念和机械族量子纠缠通讯技术搭建的一个实验性意识共鸣网络,初衷是促进文明间深层理解,后因**和安全隐患被封存。
“启动‘生命星河’最终协议,权限编码:破壁人之殇。”江若雪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强行破解一层层安全锁,“接入标准修改:自愿原则,开放端口,无筛选接收所有以‘活下去’、‘继续故事’为核心意向的叙事片段,定向输送至坐标——林源奇点共鸣频段。”
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指挥中心的穹顶,望向星空深处那个正在发生残酷燃烧的战场。
“绿绒星上的所有人,听得到吗?”她的声音通过星球所有尚能运行的公共广播系统、个人通讯器、甚至一些古老的信号塔,传递到每一个角落,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林源需要故事。不是编造的史诗,是我们每个人正在过的、最平凡的日子。把你们想活下去的念头,把你们还没讲完的故事,想一遍,说出来,或者……就在心里用力想。网络会接收。这是我们唯一能递给他的‘火把’。”
起初是寂静。
然后是零星的光点,在“生命星河”重新亮起的拓扑图上,怯生生地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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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榕树下,小远把最后一张自己画的、线条歪扭的“林源哥哥种番茄”的画,贴在了粗糙的树皮上。他身后,十几个孩子学着他的样子,有的贴画,有的举着写得歪歪扭扭的故事板。
小远转过身,面对孩子们,小脸绷得严肃,声音还带着点奶气,却努力说得很大声:“玛莎奶奶说,林源哥哥在很远的地方,要点一把很大的火,需要……需要‘柴火’。我们的故事,就是柴火。”
他吸了吸鼻子,指着树上那些画:“我们就讲这些!讲林源哥哥怎么带我们认星星,讲璃虹姐姐怎么开飞船,讲艾尔叔叔的眼睛会发光,讲……讲老陈爷爷的番茄其实比林源哥哥的甜!”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地举手:“我……我昨天梦到妈妈做了甜饼,这个算吗?”
“算!”小远用力点头,“甜饼的故事也要!还有谁?”
“我爸爸修好了漏水的水管!”
“我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我……我想我养的苔藓宝宝快点长高……”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词汇简单,句子破碎,有时还互相打断。但每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时,老榕树周围空气中,就会泛起一个微弱的、暖色调的光点。光点像被吸引,飘向树干,融入树皮,沿着地下看不见的根系网络,汇入那条被江若雪激活的“生命星河”。
孩子们的故事很轻,很碎,像阳光下飞扬的绒毛。但很多很多的绒毛汇聚在一起,也能形成一片温暖的光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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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园里,没有孩子,只有一群大人。
玛莎大婶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那垄老陈生前最宝贝的茄子旁。她没看茄子,眼睛望着远处联盟议事厅模糊的轮廓,手里无意识地搓着一把豆角。
“老陈头这个倔驴,”她开口,声音有点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旁边默默站着的几个邻居听,“临走还惦记着那点番茄……他那几垄地,草长得比菜高,还笑话人家小林不会种。”她顿了顿,扯断一根豆角的筋,“他攒了半袋子好土,说是从坟场边缘一颗死星上扒拉回来的,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说要试试种点不一样的……土还在棚子里呢。”
旁边的杂货店老板蹲下来,捡起一块土坷垃捏碎:“我那铺子的门轴,还是刚重建那会儿,老陈用废飞船的铰链给我改的。用了这么多年,一点声都没有。”
“我家屋顶漏雨,”一个脸上带着机油污渍的工程师闷声道,“是他爬上爬下找的漏洞,用的密封胶是他自己用废弃能量电池里的聚合物调的。别说,还挺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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