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之行的风波暂告一段落,但万大春深知,那只是更大舞台的序幕。在招待所客房安顿下来后,他并未沉浸于初战告捷的喜悦,也未过多担忧未来的挑战,而是首先想到千里之外的桃源村。他离家虽只一日,心中却已牵挂不已。
合作社刚步入快车道,药田改造方兴未艾,加工厂规划亟待落实,还有三个刚刚入门、需要引导的弟子…这一切,都离不开他的统筹与决策。如今他远在省城,至少需耗时数日,村中事务绝不能陷入停滞或混乱。
思及此,他再无睡意。虽已是夜晚,他还是起身,从行囊中取出纸笔,就着房间里略显昏暗的灯光,开始伏案书写。
他首先要给老村长写信。老村长德高望重,经验丰富,是稳定局面的定海神针。他在信中首先报了平安,简略提及已顺利报到并小露一手化解刁难之事,以免村里担心。然后,笔锋一转,开始详细交代各项事务:
“...村中诸事,烦请老叔多多费心照看。药田改造,可按我等既定图纸继续推进,然需注意观察新移植药材长势,若有异状,即刻暂停,待我归后再议。加工厂选址勘测,可先进行土地平整,具体厂房图纸,我已心中有数,待我回去后与工程师细化...村中若有急症患者,可循我留下之方先做应急处理,若情况危急,务必立即送镇卫生院,不可延误...”
写给柳絮的信,则更为细致具体。他知道柳絮心细如发,负责合作社的日常运营和账目最是合适:
“...絮儿见字如面。合作社日常账目进出、药材收购与发货、网店订单处理,皆需你多多劳心。与县里药材公司的对接,可按旧例进行,若有新订单量大,需斟酌产能,勿要贪多...狗蛋、铁柱等人工钱结算,务必及时...后山药圃需定期巡查,那几株灵药尤为要紧,切记...”
最后,是写给三个弟子翠兰、铁柱和二牛的信。对他们,他既是师父,也需引导他们自律向学:
“...为师外出参会,尔等功课不可一日荒废。晨起吐纳需坚持,感受天地生气流转。《神农本草启蒙》每日需诵读默写五页,翠兰需辅导铁柱识字,二牛需戒骄戒躁...药田实践不可少,需将书中知识与实物一一对照,若有疑问,记于纸上,待为师归来解答...需尊师重道,听从老村长与柳絮姐安排,勤勉劳作...”
三封信,内容各有侧重,思虑周详,将桃源村的大小事务都做了妥善安排,仿佛他虽身在远方,目光却依旧能笼罩着那片熟悉的土地和人民。
写完信,封好口,窗外已是夜深人静。他这才吹熄油灯,和衣躺下,心中稍安。
次日一早,他便找到招待所的服务员,多付了些钱,托其务必尽快将三封信寄往桃源村。办好此事,他才有心思仔细翻阅会议资料,了解此次研讨会的具体议程和与会人员名单。
会议日程排得满满当当,有专家讲座、学术交流、分组讨论,甚至最后还有一场青年医师技能展示。与会者名单上,果然看到了昨天那个赵铭的名字,职称是“主治医师”,其导师似乎是一位在省里颇有名气的专家。而昨天突发急症的张老,竟然是省中医药大学的资深教授,地位尊崇。那位为他说话的郑岐伯老先生,更是协会的名誉副会长,堪称泰斗。
“果然不是一场简单的会议。”万大春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他合上资料,心中已然有数。
接下来的两天,研讨会正式开幕。万大春按时参会,安静地坐在会场后排角落,认真聆听着每一位专家的发言。从经方运用谈到中药药理,从针灸技法论及中西医结合,内容包罗万象。
他如同海绵吸水般吸收着一切信息。省城专家们的理论体系确实更为完善、系统,许多现代的研究方法和成果也令他大开眼界。但他也敏锐地发现,不少发言过于追求理论的高深和形式的完美,反而忽略了临床的实效和个体的差异,显得有些“纸上谈兵”。有些年轻医师的发言,更是充满了拾人牙慧的匠气,缺乏自己对医道的真正感悟。
期间,并非风平浪静。那个赵铭显然并未死心,在分组讨论时,几次故意将话题引向一些极其冷僻的理论细节或最新的(昂贵的)检测仪器,试图让万大春出丑。他的几个同伴也时不时附和,抛出几个看似高深的问题。
然而,万大春的表现却让所有等着看笑话的人再次失望。
对于理论,他或许不熟悉那些拗口的现代术语,但一旦理解其核心所指,他总能结合《神农经》的记载和自身的临床实践,给出更为直指本质、切合实用的解读,常常一语中的,让那些夸夸其谈者哑口无言。
对于仪器,他并不排斥,反而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询问其原理和局限,并总能将其与传统望闻问切的手段相比较,论述二者如何结合才能最大化造福患者,其见解之独到,令不少资深专家都暗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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